王子夏似是失去了力气,靠在椅背上仰起头,望着房梁低声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坏蛋。”
王子尚“嗤”了一声:“你还以为你不是吗?”
“阿软,你先出去。”叶明鉴严肃道。
叶青微虽然还想问些什么,不过看到叶明鉴的神情还是选择乖乖地走出去。
崔泫眼巴巴地等在门口,一见她出门立刻围着她团团转,就像是个欢喜的小狗。
叶青微笑了笑:“我没事,走吧,咱们去看花灯。”
崔泫目光闪闪,乖巧道:“不是有别人邀请阿软姐了吗?”
叶青微勾起一抹坏笑:“谁让他们没听到我的回答就跑了呢?我可什么也没答应。”
“阿软姐……”崔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叶青微朝他伸出手:“崔小郎君?”
崔泫那双眼更亮了,水润的就像是下过雨的天空,他的脸笑得像是一朵好看的花,乖巧地将自己的手放进叶青微的手中。
“真希望就这样跟阿软姐一辈子……”他低声说道。
“嗯?你刚刚说了什么?”
崔泫摇了摇头,他紧紧盯着叶青微的手,像是盯着此生的至宝。
——既然是你先向我伸的手,这辈子就休想再将我甩开。
今日街上的人更多,街道两边是卖各种小玩意儿的摊子,路上行人带着面具,提着灯笼走在街上,灯笼上有专门的小孔插着鲜花,若是独身男女在街上遇到喜欢的人,可以向心意之人赠送鲜花,那人若是也有意,便接受鲜花插在头上,两人便可以互相掀开面具,如果这也对眼了,那么第二日便可以登门提亲了,然后,参与晚上幕天席地的狂欢。
寂城的风气要比大周各地更加开放和热情,连空气里浮动的都是热烈的欲望味道。
叶青微买了两张面具,与崔泫一人一张带着。
“我这样是不是阻碍了阿软姐的姻缘?”
叶青微笑呵呵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呀?”
崔泫低声道:“我只想……”守护着阿软姐就好。
“快看!那个花灯好漂亮!”
“阿软姐别乱跑。”崔泫一抬头,却发现眼前没有了阿软姐的倩影,他慌张地转头,可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阿软姐。
他、他居然不小心将阿软姐弄丢了。
崔泫难受地都快哭了。
“阿泫?”叶青微扭头轻声唤道,软媚的声音吸引了好几个郎君的目光,可没有一个是崔泫。
叶青微转身便走,经过花楼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道:“啊,真是晦气,才来楼里几天啊就上吊,还是在花灯节的时候,真是晦气,快拉去乱葬岗埋了。”
叶青微无意地瞟了一眼,却看到两个男人正拽着一个破草席出来,草席中明显卷着一个人,两个男人从她身边经过,草席突然一松,一只苍白无力地死人手从中滑落出来,叶青微盯着那只手,突然产生一种熟悉感。
“真是的,本来还想要去街上乐呵乐呵,结果还要送这么一个晦气的娘儿们去乱葬岗,这时候城门也快关了吧?”
“要不先扔义庄,咱们再去乐呵?”
“也成,何必为了个死人破坏难得的休息日子。”
叶青微提着苍白的灯笼,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一直走到义庄。
那两个男人为了省事儿,甚至连门也没有敲,直接就将破草席扔在了义庄门口,义庄门上挂着两盏白灯笼,风从灯笼纸破洞钻入,刮得灯笼“哗啦哗啦”作响。
叶青微提着灯笼一步步走上台阶,蹲下身,鲜红的石榴裙在青石板上铺展开,将纸钱压在裙下,她伸出手,一点点剥开那层破草席,一张熟悉的美人脸正映入眼帘,那里躺着的正是柔弱堪怜的细娘。
她睁着眼,眼角红肿,似乎临死前还在哭,那张脸苍白若纸,失却了所有的生机。
叶青微捏紧拳头,而后又一点点剥开席子,露出她的脖颈,她脖颈上一道深红的勒痕,明显昭示了此人是悬梁自尽的,脖子往下是雪白的胸脯,她居然被人扒光衣服就裹在一张破破烂烂的草席中扔在了义庄门口。
风吹得灯笼摇摇晃晃,她脸上的阴影也在摇摇晃晃。
“你……”叶青微顿了一下才咽下了哽咽声,“这就是你所求的吗?你为什么非要回来呢?”
叶青微搓热了自己的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让她的眼皮盖下。
“你恐怕也死不瞑目吧?”
“不要希望从男人身上得来的宠爱,那只是一朵中看不中用、容易凋零的鲜花,即便再苦再难,我也要与他们并肩,不,是踩在所有人肩膀上。”
“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