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微抬头,李珪抿着唇,期待地回视。
“殿下,您若是在叶府出了什么好歹,我父亲可就免不了陛下的一番训斥了。”她再一次拭干了他伤口上的血。
李珪的手指缩了缩,悻悻然地望着那处伤口,似乎恨不得立刻血涌如注。
他这副表情简直比她方才吃的那块透花糍还要甜,齁的她嗓子发紧。
李珪举着自己那只伤手,一副宝贝不行的模样,另一只手指了指她手中的手帕,涩涩道:“那个……弄脏了,等本宫回去送你十个八个蚕丝的,这个就让本宫拿回去洗洗吧。”
叶青微挑了挑眉,李珪生活奢侈到每天的衣服穿过之后便不会再穿,居然还会要她一个旧帕子去洗。
“殿下……”
叶青微觉得这个自己未曾经历过的岁月简直一言难尽,即便李珪现在不是那个杀了李昭、醉酒后喜欢裸奔的疯子,但也不会相差这么大吧?
李珪趁着叶青微发呆,飞快地将她手中的帕子抢了过来,又将自己怀中一方雪白的锦帕塞到她的手里,低声道:“就当做交换好了。”
说罢,他便一扭身快步离开。
叶青微举着他的帕子晃了两下,默然无语。
李珉好像躲在一旁掐着点一样,李珪前脚刚离开,他后脚便与崔灏一同走了回来。
崔灏虽然出身清河崔氏,他的身份却十分尴尬,不仅是妾生子,而且还比正妻嫡子出生的要早,崔灏的父亲是清河崔氏的族长,娶得又是正经的太原王氏女,他的存在无异于是梗在崔氏与王氏两姓交好上的一根刺。
好在崔灏足够争气,少时便有才名,叶明鉴见他小小年纪便行事有度,便给了他一句“温雅天成,名士风度”的评价。看他在崔府的境遇不佳,便将他收在身边作为弟子悉心教导,可以说这整个学堂中的学生,唯有崔灏才是名副其实的叶明鉴门下弟子。
无论是他的出身,还是他过早显露的聪慧,都让他成了学堂中其他学生看不惯的存在,其中以他的弟弟——正妻王氏之子尤甚。
崔灏走到叶青微面前深深行了一礼,叶青微扶住他的手臂,不解道:“崔郎这是在做什么?”
崔灏低声道:“正是见阿软你挺身而出,我才勇气站了出来,阿软你今日所言所行当为吾师。”
“师兄你别闹了,”叶青微面露无奈,美艳绝伦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她的神情有种缥缈的温柔,“你若是拜我为师,我爹可是要揍我的,师兄行行好吧。”
她声音调皮,神色温软,像是调皮的妹妹,又像是宽容的姐姐,他只得轻轻“嗯”了一声,因为看出李珉似乎有话,便先一步离开。
送走崔灏,叶青微歪着头用一种新奇的目光上上打量着李珉。
饶是李珉脸皮有些厚度,也有些经受不住这样的打量。
“殿下这招祸水东引用的真漂亮。”叶青微浅浅一笑,上前一步,探手到他的发丝上。
李珉笑意温柔,道:“这也是为了阿软姐好,阿软姐是不是要阻拦他们两个去杀那个小妾?”
叶青微歪歪头,收回了手,白皙的两指间夹着一枚青翠的竹叶,那枚竹叶与他的眼眸一样清脆欲滴,她道:“是,毕竟是一条人命。”
李珉摇头,道:“我不信阿软姐没有看出来,其实,郑如琢发难并不是仅仅为了一个小妾,小妾永远动摇不了正妻的地位,即便王夫人将她打杀发卖,王大人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王夫人出身世家,身份尊贵,即便和离也不缺登门求娶之人,她不会因为夫君的小妾就使得自己不痛快。郑如琢说的这般严重,只是在提醒王子尚,她姐姐背后可是有整个荥阳郑氏的支持,王子尚作为继子应该要尊重他姐姐,杀死那个小妾不过是杀鸡给猴看而已。”
“杀鸡给猴看,那鸡又何其无辜?”
李珉眨眨眼睛,仔细盯着叶青微看了片刻,突然道:“阿软姐为何会这样想呢?难道不认为妓妾婢子天生低人一等吗?她们只能算是会说话会行走的物件儿,又怎么能算得上给你我一样的人呢?”
叶青微道:“听说,有一世家子弟,因为父亲宠爱妓妾,那郎君气不过,便在夜间用流星锤敲碎了妓妾的脑袋,父亲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称赞这位郎君小小年纪便如此勇猛,长大必然不同凡响,他勇猛的名声也渐渐叫响。”
叶青微说的事迹太有针对性,李珉一听就知道她指的是谁了。
叶青微将手中那片竹叶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两声,吹出断续哀婉的曲调,像是在为谁哀鸣。
红唇翠叶,明眸玉颜。
李珉粲然一笑,低声道:“若我向阿软姐发誓此生此世我誓不纳妾,阿软姐能不能对我再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