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一骤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没从男人这句话里头听出悲痛,相反,将军活像是被谁所控,说话声音古怪而平直,充斥着莫名的意味。
他紧张地又唤了一声,想将主子的魂唤回来,“将军!”
顾黎仍旧无反应。他抱着怀里人,就像在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
7777轻声说:【还剩两天。】
杜云停仍然在睡,渣攻受的伤过重,失血太多,已然撑不下去。
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得了。
【还剩一天。】
将军没再去上朝。他整日整日待在屋里,三餐也不用,只守在床榻上。外头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李管家泪早已淌了满脸,站在门前独自老泪纵横。
杜云停知晓,自己是时候该走了。
他曾经试着想留在这处,然而没有成功——他注定得回去。走之前,他认真地摸了摸将军的脸,与他道:“将军,莫要伤心……我们定然还会再见。”
就在下一个世界,我们仍然会再见面。
将军喉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声音,像是啜泣。他摸着爱人的脸,埋头在青年的脖颈处。
他埋了许久,直到握着他的那只手缓缓松了,方才抬起头。
他的眼里,半分泪意都没有。他只抱着这人,说:“宫七……”
男人的眼里有暗色的火苗燃起来,扑簌簌烧得热烈。他慢慢把已经准备好的朱砂拿出来,解开爱人的衣襟,在他的背上画下了什么。
“不会让你走的。”
“绝不。”
七日后,宫七的棺椁下葬,老皇帝被弑。朝堂间重整了一番,新的小皇帝登基,成为天下之主。
四十九日后,将军从府外带入了一个新人。那人被蒙在宽大的斗篷里,只垂出一双穿着靴子的脚,辨不出男女。
自那之后,将军府里多出了一个主子。府中上下都被换掉,他被藏在将军的内间里,他是不为人知的、从不在人前唱歌的金丝雀。
他是被圈养的金屋人。
直至今日,说起这一段,7777仍旧很气。
很气,非常气,气到爆炸!
它本来已经准备结算任务积分了,欢天喜地准备把杜怂怂往现实世界里拉——哪知道一个转身,宿主的魂没了,它手里就剩下一个空壳。
7777茫然了很久,还以为它把杜怂怂的魂给搞丢了,为此甚至哭过好几场。
结果最终好不容易找到,居然是又被顾先生给拽回去了,又给塞回了宫七的壳子黎,活不活死不死地养着。
……是把它们这些任务系统当摆设吗?
7777愤愤指责:【你男人真是太过分了,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系统的感受?】
怂怂:【……他肯定不考虑啊。】
他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个系统。
7777:【……】
它更气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向着他的!】
怂怂挺冤枉,委屈巴巴,【这事儿也不是我能掌控的。】
谁知道这世界的顾先生还会这种术法?竟然当真把他从黄泉路上拉回来了。
他又是甜蜜,又是心酸,知晓自己离去于将军而言怕是万万不能接受,这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藏起冰冷的、没有半点吐息的他,仍旧将他当活人一般对待。
他轻声叹了口气,终究道:“将军,您演的真好。”
将军的下颌收紧了,姿态显出了几分防御性。他不动声色道:“什么?”
杜云停轻轻说:“我。”
他伸出手臂,打量自己如今苍白纤细的这条手。除却体温比常人略低,他根本无法察觉到这上头其他的不妥——他就像一个正常人。
将军瞒的相当好,许久以来,他连半分疑心也没有升起过。
他真当自己是病了。病的如此重,以至于连过往也记不清了。
“不需要再瞒了,”他低声说,“我已经记起来了。”
将军的眉头终于蹙起,上头一颗小痣浅浅淡淡。他说:“无碍。你会像常人一样,无人会知晓。”
杜云停说:“那宫一呢?”
将军望着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若是你想,他不会再存着这条命。”
杜云停摇摇头。他与宫一共事许久,深知对方只是愚忠,算不得错;他道:“府里总得有人是活着的。”
将军握住了他的手,不容置疑道:“你便是活着的。”
杜云停竟不知,这句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是说与他的?……还是说与将军自己的?
系统道:【bug已经开始修复,你不会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了。】
杜怂怂心中满是不忍。他瞧着将军此时的模样,问:【我不能陪他白头偕老?】
系统古怪地笑了声,回答:【他自己都没法活到老。】
杜云停心里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