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鬼头顶的云层中，隐隐显出一个涌动的漩涡。

那是一个力量巨大的灵魂，方易甚至还觉得隐约有点熟悉……他一定曾在某处听过这东西的声音。

下一瞬，天顶突然炸响一个惊雷。

电光之中，一条苍青色的巨蟒挟带着金色光束，从云层的漩涡中疾窜而下。

白虎也同时从江面跃起。

两只巨兽于瞬间同时扑向老鬼，将他压入了水中！

“大福……？”方易疯了一般大叫，“白春水！白春水！”

一直被压制在江堤的叶寒也于这时刻突然一松。有人把他拖起，双脚在江底淤泥猛蹬，一口气抓着他浮上了江面。

老鬼被压在江底，白虎的爪子和巨蟒的毒牙刺入他身体。

他发出无声的惨叫，奋力挣扎。伤处没有血，只有黑乎乎的细小颗粒逸散出来。

白虎不能吃这些东西，接连呸了几声，松手后退。

它才退一步，巨蟒的尾巴就卷着它的腰，又把它甩回了老鬼身上。白虎心中咒骂，只好忍着不适，在满目的黑色微粒里，又伸爪子挠了几下。

巨蟒缠着老鬼的身体，扭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

黑色的颗粒浮到江面，又腾空而起，散在空气之中。

白春水拖着叶寒出了水面：“大福和常婴都不能吃老鬼的，会中毒。你想好怎么办没有？”

叶寒差点溺水，抓着他连吐几口浊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办法吗？有吗有吗？”

白春水问不出来，只好跟着叶寒手指的方向，把他往渡口那头拖。

“现在大福和常婴只能暂时制住老鬼。如果他继续吃饭，又会恢复了。”白春水忧心忡忡，“怎么办，我还欠着他好多钱。”

方易几步跑下渡口的石阶，和他一起把叶寒拖到了岸上。叶寒喘不过气来，拉着他的手。

“有办法的。”方易点点头，“我有办法。他现在又受伤了是吗？”

“是啊，你看到这些东西没有？”白春水给他指点，“这些就是组成实体化恶灵身体的东西。没有血没有肉，尽是这些玩意儿……”

方易点点头，抹了一把被雨水和江水淋透的脸：“那就对了我有办法。”

他冲着蹲在叶寒周围研究他的几个长辫子老头摊开手掌。掌心银色光脉涌动，照亮了这些古老的恶灵们浑浊的躯体。

老头们把鞭子甩到脖子后面，笑着与他轻轻握手，随即呼啸着化作一缕黑烟，旋转没入江中。

成千上万个灵体同时张口，发出尖利的啸叫。

声音里仿佛沉寂着数百年的仇怨与不甘，方易和白春水跌坐在地，叶寒咬牙坐起，伸手抱着方易脑袋，捂着他耳朵。白春水没人帮捂，只好自己动手，难受得在地上蜷成一团。

江上残存的恶灵在水中飞快移动，靠近白虎和巨蟒。

这两只都是驱除鬼物的神兽，它们平日见了就退避三丈，今日却丝毫不见停。

第一个窜到老鬼身边的恶灵张开了自己的嘴巴，一口吃下一团黑色颗粒。

水中爆起一声凄厉惨叫。

老鬼奋力挣扎，但巨蟒将他缠得紧实，白虎又不断地抓破他的皮肤，令他增加伤口。

蜂拥而来的恶灵将神兽和老鬼围得严严实实。它们不断张口闭口，吃下水中起伏翻滚的黑雾。老鬼抓挠着巨蟒的鳞片，接连扣下好几片，但巨蟒却岿然不动。

“大福很听我的话。”白春水骄傲地说，“我让它过来帮忙，他就真的来了。”

“大福到底是什么？”方易问他。

鬼啸之声已经消失了，在瓢泼大雨里，只有老鬼的惨呼还在一声声传来。

“……竹叶青。”白春水说。

方易：“……你傻吗？”

白春水怒对着叶寒：“我是来帮你忙的啊！你怎么不管管他！”

叶寒摆摆手，故作虚弱：“管不了，管不了。”

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早上。

废柴湿漉漉地从水里出来时，嘴上叼着一条竹叶青。

白春水心疼不已，连忙接了过去。他说此行大福损耗元气太多，不能在这种空气污浊的地方久待，要立刻带它回山。

“帮这个忙，能抵消我的债吗？”白春水临行前问叶寒，“加上帮你找重明鸟。”

“能。”叶寒说。

白春水顿时高兴起来，捧着小蛇连亲几口，拎着包袱就走了。

江面和天顶终于缓缓恢复平静。把老鬼分食殆尽之后，江面的灵体又仍旧散漫地四处飘荡。方易想跟他们致谢，但没人理会他。老鬼是他们招惹来的，害的是江上的居民，方易讪讪退了回来，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废柴喘着气，一路小跑去找小猫要虾饺。

容晖裹着自己的右臂，跟方易告别。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