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长安得知消息赶来时,陆承礼已经冷静了半宿。
紧闭的双目,浓密的眼睫间或一抖。长安俯身去探陆承礼的额头,手刚搭上去便察觉到陆承礼浑身剧烈一绷。眉心骤然紧蹙,而后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张倾城绝艳的脸,粉黛未施。
巴掌大的小脸儿,唇不点而朱,眉不染而黛,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此时这张美人脸的主人正满目焦急地看着他,仿佛最亲近的人。然而,他不认识她。这是谁?这是哪家的姑娘?为何会不染脂粉地出现在他的榻前?
事实上,醉心权势的陆先生直至临死前也未曾娶妻,身边除了年少之时,父亲给安排的通房伺候一二,他并无妻妾。
陆承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长安,像被糊住一般,张不开。
“承礼?承礼?”长安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感觉他有些不对劲,“可是那里不适?头还疼么?承礼?”
陆承礼眼睛挪向长安的头发,姑娘发髻,未嫁之身。
“承礼,承礼?不说话?坏了!该不会伤到脑子了吧!”见他睁着一双眼总不说话,长安有些慌了,忙就要起身去叫下人去寻太医来瞧瞧。
她才将将转过身子,床榻之上的陆承礼总算是开了口:“你……”
“嗯?”长安立即回头,“说什么?”
“你是……?”
“……”
反应了约莫一息,长安刷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大惊失色。
椅子因她的剧烈动作翻倒在地,地面铺了毛毡闷闷地响,向个征兆一下子震醒了屋里愣住的几人。下人们忙不迭地往外冲去,赶紧去寻张太医过来。
长安手都在颤,一把握住陆承礼的胳膊:“我是长安,姜长安,你最喜欢的长安。”
陆承礼的记忆里没有长安这个人,但看着长安发红的双眼,知趣地没张口。
“……去,将常松寻来!”
长安不知道为什么她要遇到失忆这么土的梗,但陆承礼失忆这件事真的是梗到了她的心坎里。她有些受不了,孤身生活在这个时代,如果承礼都不认识她的话……
这件事一想,长安就心慌。
红星看清了主子的慌张失措神情,忙冲出去就唤前院的常松来。
常松自从被长安带来郡主府来,长安便专门拨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厮贴身伺候。如今将养着,人比去岁可结实多了。哪怕腿脚不便,他来的速度却不慢。拄着根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就冲过来,身后的小厮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陆承礼远远看着一脸的惊讶和不可思议。
他自然是认得常松的,毕竟常松也算是自小看着他长大。陆大老爷的身子骨儿不好,照看他较多的,就只有老仆常松。虽说自他十八岁中举后便没再见过常松,但陆承礼清晰地记得,常松在他二十二之时一场风寒去了。
此时,活生生的常松出现在面前,陆承礼不由地低头看着双手。忽然之间,有些拿捏不准现如今的年岁。
常松的来后问了陆承礼诸多他幼年的问题,陆承礼一一答上。再一指小七,翠娘,小枫等几人,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
长安最终确认了,陆承礼失去了遇见她之后的所有记忆。
心塞到不知说什么的长安:“……”
陆承礼见状有些抱歉,但也做不到说谎。他好歹四十二岁的人,此时看长安跟看花骨朵儿似的,也不好说什么好听的去哄人家小姑娘。于是就在一旁干巴巴地看着,往日那股恨不得黏上来的那股劲儿,此时全化作文雅知礼的矜持。
“罢了,”强迫他想也无用,不记得就是不记得,“才将将醒来,不必勉强。”
事实上勉强也无用,他那短暂的一生里,确实没听说过有姜长安这个人。姓姜的人家确实认识不少,其中长公主的夫家就是姓姜。况且,姜家还出了个十分厉害的女子呢,溧阳王妃姜怡宁。好好的王妃不当,折腾些酸诗酸词,硬是将后宫秽.乱得乌烟瘴气。
陆承礼厌恶的人那么多,这多才多艺的溧阳王妃也是其中一个。
这么一会儿,下人已经将张太医请来。
张太医这几日也算与郡主府上下熟赧了些,进来屋里不必刻意,很自然地就走到榻边捏起了陆承礼单手玩。陆承礼没动,就感觉后脑勺有被人翻动。
张太医在检查时,一旁的下人大气不敢出,生怕扰了太医的诊断。
须臾,张太医才放下了手摇头:“伤势恢复的很好。颅内也无肿块,身子是好的。此时记不清事情,据老夫猜测,极有可能是惊吓过度。”
这种症状往年不是没有过,宫里宫妃不认人,十个里头六七个都是受了惊吓或者瘦受了刺激。虽不大清楚这位陆公子是否在被找回之前是否受惊过度,但只能往这个方向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