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抿着嘴,冷冷瞥向长安,眼中带着一丝自己不曾察觉的羞恼。
长安却连个眼风都不给他,拉好褥子,准备出门唤小二来。忙都忙要死了,谁特么有那闲工夫去关注一个傻子到底在别扭什么?然而走了两步,长安想着这家伙还重伤,就想吃点好吃的眼巴巴的,到底还是心软。
叹了口气:“你乖乖呆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窗边木愣愣的人闻言抬起头。
长安将褥子抱下来披到他身上,去找小二借用厨房了。
死之前她是个私厨老板,虽并非主厨,对吃食却很有点研究。进了厨房,客栈的厨子已经歇工了。长安一瞧框里还剩几个鸡蛋,小半袋面粉,几块姜。使了些银钱,得了掌柜的允许,她便把食材用了。
她先是打了一碗姜汁糖水蛋,而后怕陆承礼一个青年男人吃不够,又摊了几块松软的葱香鸡蛋饼。
她做菜素来讲究精致,快。这点东西她一刻钟的功夫就做好了。
这一路走,到厨下摸了两馒头就着咸菜吞的小二巴巴看。不知这姑娘弄了什么吃食,竟香得不得了!
若是以往在店里,长安自然得匀出一点给这小二尝尝鲜儿。但如今就这点,陆承礼怕是都不够,她于是就笑笑,转身端屋里。
周和以正在闭目养神。
睁开眼,正巧长安端着吃食推门进来。
淡淡地鸡蛋香味里混着青葱的香儿,小碟子里葱香鸡蛋饼切得整整齐齐。佐之一碗糖水蛋,灯光下色泽清透。他瞥一眼,喉咙就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长安端走到他面前,见他老实地坐着连位置都没挪一下,拍拍他脑袋:“乖。”
王爷:“……”
“吃吧。”
长安放下东西,转身又出去了。
周和以伸出两只手看着,没净手,他难道要下手抓?
犹豫了犹豫,饥饿占了上风,王爷终于还是用了自己金贵的手。先是浅浅喝一口热腾腾的糖水,一股热气涌入胃里,抓心挠肺的饥饿感当即被压下去。
他又咬了一口糖蛋,软嫩细滑,十分可口。
王爷抿了抿嘴,垂下眼帘。
再捻起一块葱香鸡蛋饼,也是弹嫩非常。
于是优雅进食的人,进食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了。等长安回来,一碗糖水蛋,一叠鸡蛋饼都被他吃了精光。长安有些满意,吃了东西就好。
用了吃食的人,脸色很快就缓过来。
长安瞥着他身上脏兮兮的喜袍,眉头又蹙起来。黑灰李滚过一遭,早就没原形了。长安不是什么耐心的性子,受不了就上手去扯。
王爷能容忍一个姑娘家这样子对他动手动脚?
抬手就要推开长安。
然而长安如今力大无穷,又岂是他轻易能推得动的。周和以推一下没推动,反被她攥着两只手,给按死在了木椅之上。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溧阳王周和以,没憋住红了脸。
长安却麻溜地又把他亵衣扒了。速度之快,眨眼间就给他扒得只剩一条绸裤。天寒地冻的,墙壁阻挡不住寒冷。激灵灵地一动,周和以也冷静下来。
长安:“你闹什么?看你都脏成什么鬼样子了?给我老实点!”
王爷语塞,总不能说自己这是羞吧。憋了半晌,就冷冷一声哼。
长安瞧他这样只觉得好笑。
原本长安是不想跟陆承礼一屋的。虽说她嫁给了陆承礼,却没打算跟陆承礼发生什么。如今陆家没人,陆承礼不懂道理,撇一边去很容易被人欺负。念在这人救她一命的份上,长安勉强让他跟她睡一屋。
不过即使是躺一块,也是两床被子。
周和以对此安排十分失望,但又不能说什么。自觉被束缚的王爷就不明白,这小妇人明明就很嫌弃他,为何不远远地把他撇开?
长安是不知他心中所想,否则分分钟甩了他走。
昏暗的屋里,周和以抿着嘴,浑身上下只着一条绸裤。褥子半掩在身上,浓密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晕出青黑一团,人恹恹的。不说话也不动,看着倒是丁点儿不傻了。晃眼瞧过去,倒像个十足个病弱的世家公子哥,自有一股矜贵之气。
长安收拾妥当就坐在桌边数着钱,偶尔瞥过去一眼。
听说陆承礼跟陆老爷相依为命,二十多年都没分开过。如今傻子这般消沉,怕不是在思念老父亲吧?长安慢吞吞将铜钱窜起来,塞进怀里。
周和以兀自闷了会儿,也坦然了。
人家一个姑娘家都不在意,他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扭扭捏捏?不过上手扒衣服这种事,绝无第二回 。
正好这会儿,小二拿了成衣来敲门。
长安下午来住店时,便使了银钱叫小二跑腿,去成衣铺子买三套成衣来。陆家烧光了,他们这身喜袍换下来,便没旁的衣裳换洗。客栈的小二年纪小,人却机灵。这会儿拿了三套实用的衣裳来敲门,又在外头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