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打得好算盘,不过——睡莲抱起鎏银百花掐丝珐琅手炉,淡淡道:“朱砂,去禀了刘妈妈,取对牌请大夫给翠帛诊脉,如果大夫说确实无碍了,就叫翠帛从明天早上开始当值,翠簪那边你们继续看着,不准她迈出后罩房一步。”
朱砂有些担忧的看了看睡莲,领命而去。
添饭添菜跟着睡莲去了松鹤堂,睡莲和素儿一起给颜老太太请安,一起用过早饭后,双双奉上这五日临摹卫夫人字帖的一摞纸以及近日的针线。
素儿一摞写满字的纸张明显比睡莲厚一些,她绣的梅兰竹菊四君子扇套也比睡莲那方雁南飞手帕精致。
颜老太太都一一仔细瞧过了,睡莲和素儿的差距如此明显,老太太也没有生气,只是说:“睡莲要努力了,十一丫头琪莲小你三岁,她的字和针线比你却相差不了多少。”
王素儿原本想以睡莲年纪小来替睡莲开脱,听外祖母这么说,她也只好闭嘴不语了。
睡莲脸色微赫:在成都八年,除了七婶娘柳氏在的三年督促过自己功课针线外,其他几年基本靠“自觉”——咳咳,懒散惯了,这字和针线确实有些拿不出手。
松鹤堂总管事容嬷嬷笑道:“老太太是对九小姐期望高,所以要求就严些。九小姐在成都老宅里已经开始学着管家理事了,刘管家每次写信来,都夸小姐懂事呢。”
颜老太太缓缓点头,这几日断断续续听素儿和崔妈妈说起成都的事情,得知睡莲确实帮了素儿母女不少,素儿的宅子若没有睡莲那个租房的主意,估计早就被王家那些个虎狼族人占了。
想到这里,颜老太太不由得放缓了脸色,吩咐捶腿的彩屏,“去找针线房里的辛槐家的,她的针线是府里最出挑的。跟她说,以后有空就去听涛阁指点九小姐针线。”
“是。”
“至于字,别无他法,只能靠自己苦练了。”颜老太太眯着眼想了想,问:“我倒忘了,咱们府里这些孙女谁的字写的最好来着?”
彩屏笑着应道:“是四小姐。”
“对,就是青莲,你父亲这么挑剔的人,都说是她的字是好的,怕是连府里的哥儿都比不上
呢。”颜老太太对表姐妹俩说:“你们也请教请教四丫头,过了明年正月,你们都要跟着夫子上学的,到时候这笔字也要说得过去才是。”
“是。”睡莲和素儿对视一眼,均想要加把劲了,千万别在学堂里失了脸面。
……祖孙三人说着练字针线的事,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多时辰,颜老太太本想按照惯例去佛堂念经打坐的,但见素儿和睡莲在炕上相对而坐,表姐妹俩讲得眉飞色舞,从练字针线、到这几日的饮食起居、到路上的见闻,还聊了成都的旧事。
颜老太太心中感叹:素儿和自己住了十天,这十天的笑容加起来也没今天多。小孩子确实和同龄人在一起才放得开说笑,何况她们还有一起长大的交情……。
颜老太太近乎贪婪的看着王素儿微笑的侧脸,慢慢找到了已逝亲生女儿的影子。可怜的媛儿,当初自己觉得王家人口简单,媛儿嫁过去后既没有公婆要伺候,又没有妯娌掣肘,夫婿相貌人品皆佳,应该会过得很好。不用像自己这样外表看似光鲜,其实一天不算计就活不下去,可惜造物弄人啊,到头来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太太陷入深思,渐渐歪在炕上睡了,容嬷嬷给她盖上驼绒毯子,拉着彩屏退下。
临近午饭时,颜老太太醒过来,素儿和睡莲挤在一起绣花,睡莲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压低声音笑成一团。
看到外孙女这么高兴,颜老太太顿时心情大好,彩屏进来问午饭摆在那里。
颜老太太说:“就摆在这里吧,还有,把九丫头的饭也一起摆上来。外面还在下雪,空着肚子顶着风雪回去,胃里必定是不舒服的。”
“是。”彩屏退下,叫了添菜去大厨房把睡莲的午饭食盒提到松鹤堂来。
添菜眼睛一亮,按照吩咐做了。
酸甜苦辣咸!松鹤堂的这顿午饭吃出了五种味道!
午饭摆在暖阁中间黄花梨嵌云母石大圆桌上,当添菜揭开食盒,将睡莲的份例三素二荤一汤一一摆上。
坐着的祖孙三人、站着布菜的添饭、容嬷嬷、崔妈妈脸色越来越精彩。
同样是一道白菜,素儿那盘是单取了白菜心,用鸡汤慢慢烫熟的;睡莲那盘是叶黄生硬的白菜梆子配蒜泥炒的,大蒜的皮都没剥干净,紧紧贴在盘子上。
同样是荤菜,素儿的是色香味俱全的炸鹌鹑,睡莲的是半只劫后余生的烤鸭,烤鸭铮亮的外皮上残留着几处齿印,它的上一任食客可能是觉得这鸭肉太硬,咬了几口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