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说辞是成都刘管家写信给颜老太太的话,颜老太太大怒,但为了保全颜面,对外宣称是周妈妈一家在江畔游玩时落水,命令刘管家给成都老宅子所有仆人下封口令,统一说辞。
在京城颜里,也只有四个夫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柳氏自然是不信的,她回忆起在成都时周妈妈的言行举止,总觉得真相并不是这么简单。
柳氏轻叹道:“很好,如今你大了,翅膀也长硬了,我确实帮不了你什么,从今以后,你莫要踏入我这院子半步——。”
“婶婶!”睡莲急忙道:“婶婶莫要生气,我说实话便是,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我手中证据有限,又碍于母子人伦,稍不小心,就要被人按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柳氏听到“母子人伦”,就明白了此事和五夫人杨氏大有关系,难道杨氏和周妈妈一家要害睡莲?
睡莲从袖里掏出两封信件,“婶婶看完这个,就明白我的苦衷了。”
柳氏展信一一瞧过,目光停留在末尾的印鉴上,目光中怒火炙热,她将信纸按照原先的折痕叠好,放入信封,再抬头时,面色如初,不见波澜。
柳氏淡淡道:“你起来,把事情说清楚。”
柳氏立在书案后面,睡莲当然不敢坐下,她忍着膝盖的酸痛和疲倦,讲述自己八岁那年不经意间发现周妈妈和继母暗中联系通信,而后和刘妈妈联手设计奖周妈妈一家都弄到田庄里“调养”。
柳氏有些揾怒,“那个时候我还在成都,你一直瞒着我。”
睡莲讪讪道:“当时却无实据,我也不好去周妈妈屋里搜信件银票,如果告诉了您,我又怕您为了我得罪继母,所以,嗯,所以——。”
“别磨叽了,继续往下说,刚才的一封信,是杨氏给了一千两的银票,要她设法阻止你和我一起回南京。这周妈妈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痘症来害你。”
“可不是,我病刚好,周妈妈一家就回到宅子里去了。”睡莲说,“我当时就起了疑心,把他们安排在眼皮子底下,暗地里监视着,就怕又起了什么幺蛾子防不胜防。”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他们果然贼心不死,打算彻底毁了我,栽赃给刘妈妈,好向继母邀功请赏……”
听睡莲讲完惊心动魄的中秋节之夜和周妈妈一家举家投江的结局,柳氏眼中泛起阵阵波澜,“太险了,你若棋差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婶婶说的极是。”睡莲苦笑道:“可能是老天见我可怜,便多给了些运气。这两封信是在周妈妈箱笼里搜出来的,虽然继母每次都反复叮嘱看完后将信件烧毁,可周妈妈为了留一手,还是保存了这两封。”
柳氏点点头道:“怕是五嫂也怀疑东窗事发了,担心周妈妈私藏的信件到了你手里。今天五嫂见面就对你来一记下威——她是怕周妈妈的事情泄露出来,所以拿下马威来试探你。”
七婶娘一语中的,睡莲也点头说:“如果我稍有反抗或踌躇,继母肯定认为我拿到她和周妈妈暗中交往的把柄,有所依仗。到时恐怕要用雷霆手段逼我交出来、或者干脆反咬一口,说我不孝栽赃嫡母,所以将周妈妈一家灭口。”
正是考虑到了这些,睡莲才会毫不犹豫的跪下给继母磕头行大礼,是为放松继母的警惕。
睡莲问:“婶婶看着这字迹和印鉴是真的吗?”
柳氏说道:“字迹有□分相似,说真不真,说假也不假。印鉴绝对是真的。杨氏留有后招,这种似真似假的东西本来就是个陷阱,如果你贸然拿出来,杨氏可以辩驳的话多着呢,说不定你头上那顶不孝诬陷的帽子扣严了。”
“所以这两封信极为烫手,我一直贴身藏着,可是到了京城,继母耳目众多,我屋子明面上是她的人,就有一等丫鬟翠帛,翠帛也就罢了,那些暗地里的耳报神更是防不胜防。我担心书信有失,能否请婶婶帮忙保存?”
“也好。”柳氏目光一冷,“我这地方人少清净,可保万无一失。”
睡莲笑嘻嘻的蹭到柳氏身边站着,连声道谢。
柳氏依旧冷着脸,问,“你留着信是要打什么主意?”
“正所谓来日方长,此刻肯定用不到。不过,他日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睡莲收回了笑意,突然又是一拜,“侄女还有一个请求。”
“说。”
睡莲很认真道:“如今看来,继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请婶婶保证,这些天无论继母如何折腾睡莲,除非涉及性命,婶婶都要袖手旁观,千万不要出手相帮。”
“你——?!”
柳氏见睡莲并不像是开玩笑说反话,顿了顿,明白过来,她怜惜的磨蹭着睡莲明显消瘦不少的脸颊,叹道:“我答应你,你——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