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门帘外柳氏一声大喝,刘妈妈和采菱高高打起夹板门帘,七夫人柳氏在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推门而入,紧跟其后的居然是兴奋得面目扭曲的九夫人沈氏!
品莲顿时目瞪口呆:这两位婶娘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来的这么巧?还有,我的丫鬟去那里了?她们怎么没过来提醒我?
“拜见七婶娘、九婶娘。”品莲回过神来,忙给柳氏和沈氏敛衽行礼。
柳氏只是轻轻点点头,然后沉着脸坐在罗汉床上低声安慰睡莲,懒得再看品莲一眼,还掏了自己的帕子给睡莲擦泪。
沈氏侧过身去,没有受品莲的礼,冷冷一笑:“三小姐好大的火气,明知你九妹妹身体不适,还来这里吵闹——我们颜府可没有这种欺负弱小的家学渊源。”
自打年夜饭那晚宝贝女儿琪莲被品莲公然训斥没教养,沈氏心里便种下了耿介——一个旁支的半吊子嫡女,有什么资格训斥颜府正经嫡出的小姐?
于是当柳氏教训品莲时,沈氏乘机跟着说了几句风凉话,“颜府可没有欺负弱小的家学渊源”,更是话里藏刀暗指品莲生母曾经不堪的身份了!
一个歌姬的女儿,还敢骑到我的女儿头上来!
“你——你们欺人太甚!”品莲又羞又怒,一张秀丽的瓜子脸涨得通红!
“哎哟,都说恶人先告状,我今日可是见识到了。”沈氏丝毫不留任何情面,说:“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说话的?与长辈居然‘你我‘相称?’,哼,说起来我家琪莲刚学说话时,就知道叫声‘婶娘’了!”
柳氏也冷冷的说:“三姑娘说话造次了,还不赶紧向九夫人道歉。”
品莲那里受过这样大的压力和尖锐的嘲讽?她以前虽然是庶出,但因是颜五爷的长女,自幼聪明好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此五爷待这个女儿与众人不同,格外疼她一些;生母莫氏怕她在嫡母处受了委屈,平日里也就格外宠着她,甚至说放纵也不为过。
后来淮南伯府起复、伯爷还尚了公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生母莫氏扶正,品莲摇身一变,奇迹般的从庶女变成嫡女,拍马奉承的人如过江之鲫,品莲愈发清高骄傲起来。
原本莫氏觉得女儿这样不妥,但是又想女孩儿是娇客,待字闺中时若不宠着,等到嫁人做别家媳妇时,就永远没有宠着的时候了,所以莫氏也没有十分拘束女儿。
“你们都欺负我!”品莲哇的一下哭了,用手帕遮着脸朝外跑去。
睡莲觉得不妥,吩咐刘妈妈她们好歹盯着——毕竟人是从听涛阁出去的,若被人瞧见了,指不定以为是睡莲欺负了品莲呢?
品莲泪奔都院子里,这时她的丫鬟丹阳不知所措的跟上去——方才,添饭添菜两姐妹拉着她去了自己房间,添菜大展按摩手艺,添饭则坐在一旁滔滔不绝八卦府里家生仆的奇闻秘事,两姐妹着实伺候得踏雪姑娘很舒服。
出了院子,一阵凉风让嚎哭不止的品莲平静了不少,想起方才所为,她不禁有些害怕:今日一口气得罪了两位长辈!还当众失仪!如何是好?!
刘妈妈命两个粗使婆子抬了一顶软轿过来,恭恭敬敬道:“我们小姐说三小姐不小心扭了脚,吩咐我们预备软轿抬三小姐回华年居。”
品莲拼命止了泪,在丹阳的搀扶下上了软轿,回到华年居,禁止的委屈顿时又狂涌出来,品莲坐在琴架后垂泪,丹阳自知闯了大祸,赶紧叫人去东轩阁请莫夫人过来。
听涛阁里,在柳氏和沈氏的联袂安慰中,睡莲渐渐收了泪,抽抽噎噎道:“还是两位婶娘疼我,帮我主持公道,可是三姐姐这样哭着回去,外头还不知会胡说些什么呢,横竖我年纪小,被祖母骂一顿、抄几篇《女戒》就没事了,只是两位婶娘恐怕就要被冤枉欺负晚辈了,两位婶娘请放心,侄女一定将实情道来。”
张嬷嬷则上前施了半礼,道:“我托大说两句,两位夫人啊,如今咱们不怕小人乱嚼舌根,怕的是有人恶人先告状,先朝咱们头上泼污水,到时咱们恐怕百口莫辩了。”
也对!都是做娘的,沈氏很明白如果莫氏知道女儿是被自己气哭的,到时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来报复自己呢!
怎么办呢?沈氏暗急,柳氏“瞧出了”沈氏所想,站起来拉着沈氏的手,说:“为今之计,只能先去松鹤堂将此事回了老太太,要罚要训,全凭老太太才是。”
“可是见三姑娘欺负九丫头,我太冲动,言语尖刻了些,实在有失长辈的风度,老太太恐怕会不悦。”沈氏有些暗悔,刚才急于为女儿报一箭之仇,有些激动了。
“你放心。”柳氏整了整鬓边的头发,慎重说道:“我与你一同去,我为你作证,想必老太太是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