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囚鸟(233)
元皓面色阴沉,嘴唇紧抿,景帝看在眼里,冷冷地道:“觉得冤枉?”
元皓不说话,无言抵抗。
景帝眉头一压,突然扬手,一个清脆的耳光骤然响起,元皓的脸上多了个红掌印,他鼓着眼睛,满满地怒意。
“你铁浮屠营中有位参军已经招认,是你让他暗地里招兵买马,培养死侍!”
元皓扬起脸,大声道:“污蔑!我从未…”
话还未说完,一份口供扔在元皓面前,殿内无光,可此时月亮从云中出来,与雪光相映,将元皓的身子照亮,但见那口供上落着的名字,竟是当日被阿桃举报狎妓,元皓一怒之下赶出军营的参将。
那人跟了元皓五六年之久,确实知道许多元皓的事,要说元皓没有争位之心,那是假的,元皓确实在景帝没有命令的时候,暗中扩大了铁浮屠,并从不光彩的途经谋取了很多军费。
毕竟手里有刀剑,才有说话的权利,所以景帝要废元皓,第一步就是解除兵权。
故而证词上真真假假,浑说一气,元皓断不会承认,又不能完全撇清,真是一招好棋。
景帝借着雪光,凝视元皓的神情,便猜出几分来。
老实说,景帝确实很喜欢元皓,毕竟老九战功彪斌,像极了景帝年轻的时候。
奈何元皓的母妃只是个小官之女,无深厚的家族背景。在皇权还无法部落权利相争的景国,即便扶持元皓上去,他也会被拉下来。
哪个皇帝不希望江山交替平安顺遂,国祚万年绵长。所以,当元皓连续吃了败仗之后,景帝顺水推舟,将他离太子一步之遥的位子上撤了回来。
这样论起来,景帝从一开始就脑袋清楚,打算得明白,让元皓给他卖命,屡屡犯险,却并不打算给元皓想要的回报。
“今次我不杀你。”景帝的声音从头上飘来,元皓跪着听他父皇说:“你在上京待得太久了,去瀚海待几年吧,好好思过反省一下。”
瀚海不是海,而是一片草原上的湖泊,是与蒙古交接的地方,城池凋零,荒无人烟,鸟兽绝迹,这不是置藩,简直就是流放。
元皓张了张嘴,他应该要叩谢隆恩的,在父皇面前元皓一向乖顺,听话的很。
元皓的处世之道就是不要违背父皇,不能违背父皇。
可不知怎么地,元皓怎么都开不了口,莫名地他又想到了阿桃,想到她那日在暴风骤雨中将浑身金玉一齐抛下,质问皇帝:是不是我们都是棋子,必须对你臣服?!是不是你做的每件事都是恩赐,我们必须接受?!
阿桃倔强又脆弱的面庞清晰地刻印在元皓的脑中,连他自身都惊讶,居然不知不觉将这个女子记得如此清楚,她说的每句话,元皓都愿意反复品尝回味。
良久,元皓轻声呢喃:“父皇,我不想去瀚海。”
景帝皱眉,没有听清,元皓挺直背脊,扬起头来,对景帝说:“我没有做的事,我不会承认,我不去瀚海。”
清凉殿外的守夜内监本冻得手脚冰凉,脑子迟钝了,这时忽听殿内一顿暴喝,几个内监瞬间清醒,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元皓跌跌撞撞从里面走出来,脸上的红印越发地深,他颓唐万分,身子摇晃着往宫门外走。
宫人们战战兢兢进去伺候,人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没人敢说什么,没人敢问什么,一片死寂之中,景帝怒气勃勃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在地上,指着那个早就消失不见的元皓的身影,骂道:“不去瀚海那就漠河!要他知道,这就是忤逆我,惹怒我的下场!!”
宫人心头一惊,替元皓暗自抱屈,漠河是极北之地,传闻一年有大半时间都是黑夜,终年积雪不化,这已经不是发配边疆了,简直是打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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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下令,元皓不得耽误,即刻上路,目的也是怕他反应过来,暗地里联合铁浮屠闹出什么大事。
景帝想得周到,第二日就派禁军敲开了元皓皇子府的大门,送他往漠河而去。
想元皓叱咤战场的时候多么风光,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像书中所写,以武力开辟一个全新王朝,没想到父皇决心不坚定,雄心不足,生生拉住了元皓挥斥方遒的脚步。
当初战胜高丽回城时有多么威风,现在离开上京就有多么狼狈,元皓此时真是沮丧至极,满腔心气一泄而空,从来不坐马车,只喜欢骑烈马的他这会儿靠在车壁,苦涩唯有自知。
车轮滚滚,行出上京城,一路往北,临近中午时,队伍进入驿站休息。
元皓掀帘而入,却见偏僻之地,古朴狭小的驿站中坐了几个人。
一个是完颜泰,元皓不吃惊,他是师傅,总会来送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