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练过的。
无视门边护卫诡异而微妙的眼神,苏十一腹诽着,径直推开书房门走进去,毫不出意料外地看到了坐在书案前的祁深。
她轻车熟路地走过去,也没打什么招呼,将手里情节无趣的话本子塞回书架,便站在书架前细细寻觅起来。
被她的动静扰到,祁深头疼地揉揉额角,回头看到书架前纤细的背影,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什么。
前几日他在后院给她说了那些前尘往事后,她的情绪出奇的平静,而且再也没有提到过赵均。
恐怕先前那一问,也只是随口说说呢?
垂眸细细思量了一下,祁深还是准备再问问她,斟酌着开了口:“苏十一。”
“墨公子。”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苏十一无视微蹙眉头的祁深,丝毫没有谦让之态地嚷嚷着,挥舞手里的书:“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儿怎么还有这东西?”
“什么东西?”祁深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书房里除了必要的公文外,其他的书都是孙盈闲时找来的。这几日,他看苏十一无聊得常钻到书房来找闲书看,便吩咐了孙盈多找点与之类似的书来。
孙盈那厮从来不是个安分的,找了些什么东西?
苏十一笑眯眯地移开手,露出书名,声调拖长:“……闺阁幽幽情。”
祁深的脸微青:“……”
“还有。”苏十一再接再厉,从身后拿出个东西,闭着眼睛一把摊开,伸手指指那东西,“……珍藏十年的绝版避|火图。”
祁深的脸发紫:“……”
苏十一收起东西,一脸喟叹:“原来墨公子也是个闷里发|骚之人……同某人还真是出奇的相似,让人不得不……哎,墨公子你去哪儿?”
她的话音未落,脸色又青又紫的祁深忽然唰地起身,毛笔一摔,便大步走向门外。听到苏十一的问话,祁深的脚步略一顿,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寻孙盈说点事情。”
这表情……孙盈还能活下来么。
苏十一大仇得报,心里暗爽,面上却是一片天真无辜阳光灿烂:“墨公子同孙大人真是主从典范也,典范也。”
祁深的脸上又添了一道黑,闷声不响地直接折身离开。
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苏十一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转过身,将刚才发现的书从书架顶抽出来,吹了吹灰尘,眼神阴郁起来。
《大衍秘史》。
没想到可以在祁渊看到关于大衍的史书。
在大衍,史书自然容易找到。不过,这本书是由外邦记载,再怎么说也会比删删改改涂涂抹抹的大衍史官记载得翔实些吧。
大衍失踪的太子……她心里似乎有点底,只是需要自己看看,来证实一下。
有些事情自己看看就好,要有点主见。若是祁深在此处,说不定她会去相信他的所有说辞。
不论是疑似是奸佞的苏行云,还是再次劝告她远离楚弈,她都想自己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到书案前,苏十一缓缓翻开第一页书。书页崭新,似乎才印出不久,犹自散发着清新的墨香。
略过那些听了很多遍的大衍创国史,苏十一有些不耐烦地向后翻了翻,翻开了大衍太子那一篇。
目光一顿,开篇入目便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苏十一细细琢磨了一下,果真不是先皇启帝的名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扫视着面前记载着曾经无数波澜的书页,低声读出来:
“太子淞……年幼,性格善良活泼,恭谦有礼,聪颖好学,拜太尉祝回为太傅。”
“……昭帝一年,大将军赵均交兵权,帝大悦,允赵均:‘爱卿之女,即为太子之正妃’。”
“……昭帝崩,群臣无首。太子失踪,时年九岁。”
昭帝于十四年前驾崩,今年,楚弈二十三岁,十四年前,他不多不少,恰好九岁。
苏十一默然低头下,手颤抖着,有些无力地看下去,想寻觅出点什么来安慰一下自己,却又无从查起。
她记得,那日在百花园里,楚弈曾失口说他拜祝回为先生,随即又解释他曾是太子伴读,同太子师从祝回。
可是这书里,上上下下,横竖都没翻出有关他这个所谓伴读的字眼儿,一个都没有。
就算是太子伴读,昭帝养子,也不会任何一丁点痕迹都不存在吧?
苏十一浑身发冷,似乎连指尖也被冰冷冻结。
在渝州霜河对岸的那个山洞里,楚弈精神恍惚时,低声呢喃的那声“母后”,现在想起,才恍觉那话语中所带着的无尽痛楚与恨意。
心里莫名的寒了寒,苏十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翻阅,找到了大将军苏行云那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