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
对不起。
*
耳边有谁在喃喃细语。
像是夜里老鼠偷食啃咬的声音,细细的,却让人忽略不掉,烦得人想要一巴掌拍过去。
“啪!”
“咋呜呜呜呜……”
被陡然变大的声音一惊,苏十一突然醒来,神智还有些迷糊,听到那声音烦心,她毫不犹豫,又是一巴掌过去。
这回却被截住了手。
眨了眨眼,她发现自己的姿势有点不对劲。
怎么是趴着的?
愣愣地扭头看了看旁边,略过床边的一大一小,透过低垂的纱幔,她看到对面紫金貔貅炉里青烟袅袅,屋里尽是安神的檀木清香。
再将目光收回,苏十一木木地盯着床边的两人,脑子里还是昏迷前乾坤颠倒万物模糊的状态。
“苏将军傻了?”
小皇帝揉着被拍得红红的小手,委屈地看向旁边的人。
“大概是的。”
听到这个声音,苏十一立刻清醒,浑身一震,瞪着仍旧捏着她手腕的人,鼻子气歪:“你小子怎么回事?”
宁策挑眉,“我倒是想问问你怎么回事,要不是我赶到得及时,你和皇上都要成孙盈威胁楚……摄政王的人质。”
那就是说,没事了?
苏十一绷紧的精神松弛下来,背上的剧痛立刻传遍神经,她嘶嘶抽着凉气,问:“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宁策放开她的手,坐到床边,目光掠到她的背脊,脸色有些阴沉,“这么长的伤口……恐怕疤痕消除不了了。”
“管那个做甚?”苏十一忍不住翻白眼,趴着琢磨了一下。
她竟然昏迷一天了,那就是说,前院的混战胜负已分。小皇帝和宁策还这么气定神闲地站在这儿,看来,是楚弈赢了。
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有些受不住背后的疼,蹙着眉问道:“祝回和司徒登呢?”
“司徒登被云渲当场击杀,隐卫也在天郾城外截住了司徒空。”宁策替她掖了掖被角,与小皇帝对视一眼,转开目光,“祝回……毒发身亡,祝佶被打入大牢。”
“毒发身亡?”
宁策摇摇头:“祝回昨夜喝的酒里,被下了毒。”
苏十一沉默。
“可惜让孙盈和祝回手下那个刀手跑了。”小皇帝对孙盈恨得牙痒痒,磨着牙,一脸可惜。
宁策笑了笑,又讲了些这一天之中发生的事。
司徒登被当场击毙后,隐卫迅速赶到后院,将与祝回和司徒登有牵连的大臣连同家眷抓走,后院避难的人数顿时就少了五分之一。
“看来,又要重现两年前斩杀千人的壮观场面了。”宁策补了一句,看看苏十一的表情,发现有点不对劲,连忙伸手靠到她的额头上,“怎么了?不舒服?”
“宁策,皇上。”苏十一轻吸一口气,试图直起身子,背后的剧痛顿时更甚,似乎伤口正在渗血,她只好作罢,闭了闭眸子,低声道,“你们……好像从我醒来,就一直在避开一个人的名字。”
宁策的小皇帝顿时哑声。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有些稠密了般,让人呼吸困难。苏十一咬了咬牙,抬眸紧紧盯着宁策,“楚弈呢?”
宁策沉默着避开她的眼神。
“人又不是死了!你们干嘛闭口不谈!”苏十一感觉整个人都在颤抖,连声音都有些颤颤的。
脑子里突然响起孙盈的话——
“……楚弈中了红莲引之毒,适才又被司徒登的人用毒伤到,恐怕今夜之后,世间便再无此人。”
怎么可能!那样一个人,昨夜还在对她笑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钝痛及心,她的鼻头微酸,眼前有些模糊,忙伸出手遮住眼睛,轻轻眨眼睛眨去那些泪雾。
“苏将军……”看着她的这幅模样,小皇帝有些不忍,犹豫了一会儿,低低道,“皇叔……自昨夜后,便昏迷不醒,连宋大夫,也只能用药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苏十一没有动作。
仿佛身周的时空在凝滞。
心里那股钝痛愈发的重,她几乎失语,却又想痛哭庆幸。
还好,只要还活着,就有救。
良久,她将手让开,眼眶有些微红,看向小皇帝的眼神却极为奇怪。
“皇上,你不伤心对不对?”苏十一轻轻开口,语气笃定,“一旦楚弈昏迷不醒,失去了执|政能力,你就能收回权利,不用再处处受制了,对不对?”
小皇帝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愕然,随即,他扭过头,沉默下来。
苏十一怒极反笑:“亏楚弈掏心掏肺对你,就换得这样一个无情对待,所谓白眼狼,不过如此!”
“苏十一!”小皇帝的眼神忽地冷下来,完全不似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不过如此……”苏十一垂下眸子,犹在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