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策垂下眸子,脸色有些苍白,却笑而不语。
等一桌子的人全倒下了,他才摇晃着起身,漫步离开雅间,走到隔壁,才如释重负般深深叹了口气。
“是啊,又被伤了一次。”
他望着窗外的湛蓝天空,闭了闭眼睛。
“这么容易就被拐进宫了,真是的,笨成这样……还没请你去天郾最好的酒楼呢。”
苏十一,你失约了。
*
接见藩王,自然不能再随意地在云英殿挑个地方意思意思了。若是是其他安分些的藩王,意思意思也没什么,可惜来的这个,有点麻烦。
苏十一默默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座大殿……好空。除了桌子椅子,就只有窗子了……
据说启帝在位时,令人建造了这座大殿,专门用来迎来藩王与朝廷重臣。大殿有三道门,第一道门上的匾额上写着“敬”,第二道门的匾额上写着“义”,第三道上,则是一个金粉填埋的“忠”字。
依照大衍的优秀简洁精神,这座大殿就叫做“敬义忠殿。”
……
忍住笑意的苏十一穿着小太监装,伸手戳了戳楚弈的背脊,乐不可支:“这殿名谁起的?”
楚弈面无表情:“本王。”
苏十一:“……”果然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真相的好……
殿外的小圆子突然高声喊起来:“宣广成王司徒登觐见。”
苏十一连忙表情一肃,微微垂下头,站在楚弈身后。
脚步声由远及近,隐约还有什么配饰相击的清脆声响,悦耳动听。
半晌,脚步声停在了前方。
苏十一偷偷瞄去。
出乎意料的,广成王司徒登不是她所想象的畏畏缩缩的中年大叔。
虽然……他的确是个大叔。可是,他却是个身形高大、脸色不怒自威、剑眉如指、看起来一脸正气的……帅大叔。
他穿着华服,和司徒空一样的装扮,额头上带着兽骨护额,腰间是两枚雪白的珠子,轻微一动,它们便碰撞到一起,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
“臣参见皇上、参见摄政王。”
司徒登自然注意到了楚弈身后那道明目张胆的视线,却不好去打量这般恣意的目光是谁投来的,只能跪到地上叩行大礼。
楚弈淡淡望着他,却没有说话。小皇帝脸色严肃,声音虽然稚气,却已经有了作为一国之君该有的沉着。
“广成王请起。”
司徒登站起身,开门见山道:“臣此次回天郾,携了犬子一同,半路遇到旧友,便令犬子先一人来天郾,不料他竟犯下大错,多谢皇上收押了那逆子,免得他再到处害人!”
苏十一收回视线,垂眸看着面前的楚弈,琢磨了一下。
这番对自己儿子连贬带骂的话……接下来是准备忏悔一番,求楚弈放了司徒空吗?
真是怪了,若是求楚弈放了司徒空,司徒登初临天郾便会处处受限,没想到还真有爱子胜过皇位的。
还没等苏十一唏嘘一番,司徒登已经抬起了眸子,直视着楚弈,微微一笑,道:“那逆子也是被微臣从小宠坏的,胆敢绑抓大将军夫人及千金,自然应该受惩。”
“可……也请皇上与摄政王念在犬子只是一时糊涂的份上,罚过他便罢了吧,届时微臣定会登上苏府谢罪。”
楚弈轻轻敲击着桌面,淡淡开口:“哦?那,广成王打算如何惩罚令郎?”
司徒登面色平静,甚至有些漠然:“若是惩罚轻了,那逆子定然会将此次之痛过后就忘,所以……”
他盯着楚弈,带着势在必得地冷酷笑意:“便请摄政王,削去犬子一条手臂,以彰其咎。”
☆、第六十八章
削掉……一条手臂?
司徒空真的是他儿子吗?!
抬手捂了捂右臂,苏十一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不可置信地瞪着司徒登。
帅大叔的脸色很平静,似乎刚刚说的那句话就跟“哦,我刚吃了饭”一样平淡无奇。
楚弈敲击着桌面的手指也略微顿了一下,他的目光冷下来,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起广成王。
良久,他微微一笑,脸色缓和下来:“广成王有如此之心,本王也定当成全。”
司徒登也露出个爽朗地笑容,看得苏十一心里发寒,浑身难受,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
“臣,多谢摄政王成全之恩。”
楚弈往椅子上靠了靠,姿态从容,淡淡道:“不过,既然广成王有如此教子之心,想来也愿意亲自动手惩戒令郎。”
大殿中顿时一片静谧,司徒登蓦然抬首,瞪着楚弈的眼神有些发狠。楚弈不避不让,目光里带着冷嘲:“来人,赠广成王一把好剑。”
殿外传来一声“遵命”,不过半刻钟,云渲抱着一把长剑慢悠悠地走进敬义忠殿,向楚弈点点头,笑得满面春风:“广成王殿下,这是我家王爷令小的特地寻来的宝剑,长三尺又五寸,重三十两,实为好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