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和师父在一起了(93)
周鹤独自一人落进大海里,只让宁绥同那些海妖交手,自己与大妖谈判去了。
周鹤其实本不需要太长时间的,就是海里头不好找人,费了点时间。
但找到人了后,三言两语便能说好了。
大妖里头,除非是同他结了怨的,不然一般都会卖他面子。
可等周鹤重新从海里出来时,他便知道了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去谈判、让大妖约束这些海妖的必要。
因为宁绥站在海滩上,他的脚边全是海妖的尸体,有些甚至零零碎碎的到处散落。
他全身都是血污,一身玄衣比来时的颜色更深,白皙的脸上溅了层层血线,叠加在一起宛若在冰雪中盛开的红梅。
宁绥的木偶立在宁绥身后,也满身的鲜血。
而宁绥自己的右手都还在滴血,一滴滴落在沙滩上,同这些海妖的血融合在一起,泅红了整片白色的海滩。
恰逢涨潮,海水拍上沙滩,却怎么也洗不净这刺目的红。
周鹤站在远处,低头看了眼自己脚边的残肢,又看了眼远远站在宁绥身后的那些渔民。
他们眼里满是惊恐,一时间分不清楚究竟是在害怕宁绥,还是这些已经死透了的海妖。
是宁绥故意将这些海妖引出来击杀的。
那时周鹤才明白为何他师兄对宁绥的评价总是皱着眉。
他先前不是没有同宁绥一道下山过,但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见。
少年的宁绥身形拔高了点,但也没有高到哪去。
比他身后的木偶都还矮了一大截,但他站在尸骸血海中缓缓抬眸看了周鹤一眼。
周鹤本以为宁绥应当是要像他们在无归山那样讨论人与妖关系时又冷着脸吵的,可宁绥却是又垂眸扫了眼脚边的残肢。
他对周鹤说:“我让他们别出来了的,可他们还是出来了。”
周鹤一愣。
就见宁绥视线转向了一旁躲在大树底下不断呕吐的几个小孩。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硬:“你有办法让他们晚上不做噩梦吗?”
少年的宁绥还是很瘦。
周鹤也想过要把人孩子喂的白白胖胖点,但白是喂到了,胖着实有些难。
因为宁绥不饿不会吃东西,在他眼里,吃饭只是维持生命的必要,零嘴基本不碰。
消瘦的少年立在这满目狼藉中,眼神是冷的,语气是冷的,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是冷的。
偏偏什么都是冷的他心是滚烫柔软的。
他用他最绝的方式展现他的温柔。
海妖侵扰渔民,他便将它们全部杀了。
用海妖的血威震整片海域。
小孩看到了,他并不后悔。
但他却问他能不能让他们晚上不做噩梦。
周鹤原本的无奈和头疼,就在他藏在冰冷的外壳底下的温柔一点点化开。
他的确同他理念不合。
可那又如何?
周鹤走到他跟前,扫了一眼他的手,一边抽出自己的帕子捏起他满是伤痕的手替他包扎,一边轻声说:“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去做。”
十四岁的宁绥并不晓得这话究竟有什么旁的含义,也不知道正是那日起,周鹤便开始翻阅禁术阵法,想要将他从十八岁的死劫中剥离出来。
那日起,于周鹤而言,宁绥不再只是一个同他有一条师徒线的陌生人了。
等宁绥再度睁眼时,天已经微亮了。
他整个人还被周鹤圈在怀里,一睁眼,还没抬头看周鹤,周鹤便低头落了一个吻在他的眉心。
宁绥微顿。
就见周鹤弯着眼说:“早。”
宁绥:“……”
他看着另外三人投来的视线沉默片刻,最终在冷眼和受着中自暴自弃的回了句:“早。”
回完后,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变了模样。
法衣还是他的法衣,只是缩小了很多,恰好和他的身体贴合了。
“先前没想过你还能变小。”周鹤诚恳道:“是我算漏了,昨儿夜里给你补了条符文。”
宁绥低头看自己的袖子,的确又多了条,而且绣线还很新,同别的线质感也不大一样。
他还没开口,周鹤就又笑着说:“你若是要把我当姑娘也不是不行。”
周鹤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宁哥哥可要好好待我了。”
宁绥一脸冷漠:“有病就去看大夫。”
他虽的确无法理解周鹤从哪掏出来的针线又是为何随身带针线,但他并不讨厌。
即便他和周鹤的关系与主导权不像他想的那样,可他所期望的幻想的事也的确都实现了。
逗完了宁绥后,周鹤便将他抱着下了神台:“大概我都猜到了,走吧。”
他正想要将宁绥再一次托起来,宁绥却是一跃,直接出了他的怀抱,看了他一眼。
周鹤晓得他是什么意思,故而有些遗憾:“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