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和师父在一起了(105)
倒不吵闹,只是热闹的很。
听脚步声,宁绥能够辨出来了几十号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为首的十几位倒是沉稳,后头的年轻人却热闹得很。
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这片垂了冰锥的树林,分析着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人不断抱怨这地方太冷,若是没有地龙,那怕是可以当场去世,亦有人兴奋的问着走在前头的几位此行是否能瞧见那神秘的黑蛟。
而他们这些人无一例外的,体内都有灵力运转。
宁绥好久没有感知到这么多的玄师了,他倚着窗户,听着外头熟悉的口音,心里却没有半点的波动。
两人都没动,也没吭声,并没有打算和外头那一拨人打个招呼。
周鹤甚至还慢悠悠的在用自己的灵力在空中画符,宁绥面无表情的瞧着,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等外头的喧闹渐渐消失了,周鹤这才道:“我方才传信于玄隐了,我得提前去找他一趟。你要一起么?”
宁绥平静道:“去给他抽筋扒骨么?”
周鹤并不在意宁绥对他的老友展露出来的敌意,只笑着点头:“嗯。”
宁绥又不说话了。
他对妖物邪祟的恨并非是刻进骨子里头的,而是从骨髓、血液里散发出来的。
那是天生便存在他的身体里的情绪。
哪怕是他,都曾想过许多次若是那一日那大妖没有来寻仇。
若是那一日他生母未被重伤,他外祖一家没有落入大妖手里。
若是那一日他父皇早些赶到,若是那一日他生母腹中没有他——
是不是现如今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形。
他还会是天生的玄师,但不会是那个把厌恶与憎恨还有冷漠全部融进血液里的灾星。
周鹤很清楚他所有的情绪。
所以从前在无归山学本事时,周鹤也只是看着他问过他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
宁绥记着当时他并没有说话,后来周鹤也没有再提,没有反对过他的行事作风。
他以为他和周鹤的关系便会就此点到为止,等他下山,等他的十八岁大劫后,周鹤也许还会记得有这么个偏激的徒弟,但也只是笑着随口带过。
可周鹤在无数的雷中拥抱了他。
正因为周鹤知晓,宁绥才不想因此约束周鹤。
因为宁绥晓得周鹤为了他一直在让步后退。
他纵着他所有的情绪与毛病,耐心的对待他的每一个问题。
只要宁绥展露了一点的逃避与锋芒,周鹤便继续后退。
宁绥从来就不是有安全感的人。
他的安全感一直都是他自己给的。
他强,所以他安全。
他没有感情,所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与议论。
但现在不一样。
他会去在意周鹤。
所以即便是他们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他有时看着周鹤还是忍耐着同他保持他能接受的距离,他就不禁会想——
周鹤对他的感情究竟有几分是爱又有几分是习惯性的纵容。
宁绥垂眸:“我同你一道。”
他语气淡漠:“明烛我都放过了,更何况他?”
至少宁绥从未听过这条黑蛟做过什么恶事。
哪怕是玄师里头的传言,也多数是说这条黑蛟是当年黑龙的后代,说它即将化龙。
周鹤扬了下眉,起身拎起宁绥的箱子背上:“那走吧。”
他顿了顿:“得步行过去,我开阵的话余家那位怕是能够察觉到。”
玄门余家,世代都是术士。
现如今余家当家家主,便是宁朝宰相,也是玄门最厉害的术士之一。
周鹤本事的确高,至少和这余相打起来,是完全占上风的,但这并不代表他能避开余相的感知。
大家都是到了一定境界的术士,这要是能轻而易举的避开,那就真的有点瞧不起人了。
余相同宁绥的境界差不多,甚至某些方面还胜过宁绥。
宁绥都能感觉到周鹤起卦时天地灵脉的运转,更何况余相?
故而宁绥没有异议,只是起身往外头走。
宁回驿馆设计的基础就是一个迷阵,这倒难不倒周鹤。
只是他们并未听到有人经过,等他们到前厅时,这才发现京城玄师几十号人全都在那。
宁绥倒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但无奈那里头还有些年轻的热情好客的小子,许是掌柜有跟他们说他们俩,故而宁绥和周鹤一露面,就听见一十八九岁的男子喊道:“你们就是那两位玄师吧?”
要是按照宁绥的性格,大可以一个眼神不给就直接走,可周鹤做不到。
周鹤顿住脚步,冲他们点头温笑:“是。”
那几个为首的也看了过来,他们的视线在触及到周鹤身上的鹤擎时微微一顿。
世人谁不知晓无归道长一身松绿色黑金鹤擎常年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