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记(30)
毕竟昨夜差点要露宿野外,我关上门,打算下楼去跟村长道一声谢。
此刻,院门被一脚踢开,而后一灰衣老人怀抱一人冲了进来:“徐志,不好了,我儿……我被夺魄了。”他瞳孔微微放大,巨大的惶恐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村长自后院闻声而出,引导那老者将怀中之人轻放于床榻之上。只见那少年双眼紧闭露出痛苦神色,指尖苍白,面色乌青,眉头紧拧,眼角甚至流下了晶莹泪珠。听到“夺魄”二字,众人相视一眼,而后也不约而同地进了房间。
“梳儿早起练剑,”那老者急急道来:“常去濉溪之滨,丑时出,寅时归。”他擦了一把额上汗珠:“不料今日过了寅时三刻还未归家。”
“‘夺魄’之灾已逾一年,天道宗早已发出告诫,建议暂时不要独自外出,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村长心烦意乱之下,直白之言脱口而出。老者痛不欲生,并未抬头答话,他斜斜倚坐塌旁,只手拽住少年衣襟,另一手不停抹去眶中泪珠,口中呜咽,却无法说出完整词句。我走上前去,轻拍老者脊背,低声安慰。
莫泠儿走近那昏迷之人,右手轻轻搭上腕部,再捏开眼睑查验一番:“心搏犹在,唤之不应。”她侧身看向村长继续道:“所有夺魄之人,均是如此?”
“是的,其身不死,却昏睡不醒。天道宗主曾寄来信笺,信中描述‘夺魄’之症便是如此。”村长头上冒着细细汗珠,他随意擦了一把,端身回应莫泠儿,并不介怀我们的闯入。
“现场是什么情况?”我问那老者。
“见他迟迟未归,我想起天道宗的警告,便去濉溪边寻他。找到他时,他通身并无鲜血,斜斜倚在土坡旁,像是睡着了一般。”,老者拭去颊上泪珠,呜咽着回答:“无法唤醒。”
“可有打斗痕迹?”我继续问道。
那老者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走得匆忙,并未细细查探。”话毕,泪珠又断断续续流了下来。
“实不相瞒,我们一行往西原来,本就是应天道宗主邀请,调查西原夺魄一事,如今正好遇上,便请带您我们去现场看看。”,我向村长俯身作揖,躬身道。
村长闻言颇为意外:“是吗?那敏志,我带这几位道君去濉溪边瞧瞧,你在这里,好好陪着梳儿。”说罢,他双臂拥了拥那老者的肩膀,再轻拍几下,而后示意我们跟他离开。出了村长的家,沿着屋口的小道向北,再走进这片密密的树林,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耳畔便传来了潺潺的溪水声。树林以银杏为主,冬去春来,枝条上仅仅生了点尖尖嫩芽,纵使枝丫生得再嚣张霸道,清晨的阳光落下,足下土地也是一览无余。
“看这里。”莫泠儿指着西边的一个小斜坡。只见坡上一排凌乱小坑,深入泥地之中,直直向濉溪边延伸。
青仪指着坡边大石:“曾经还上过这大石。”说完青仪站上大石向北面望去,再踮了踮脚:“应该是在此停留过。”
“这不像那刘梳自身的足印,我想,定与那‘夺魄’有关。”灰疏肯定的说。
莫泠儿低头思索,再看了看我们来时走过的路:“请问村长,这里何时下过雨?”
“三日之前。”村长回答。
“那这小坑应是三日之前所留。”她肯定的说:“只有落雨之时,才能留下印记。”
“只是那日雨势颇大,足印凌乱,无法判断来了几人,甚至无法判断是不是人。”村长蹙眉,有点懊恼。
我看看来时的路,泥地坚硬,众人行来只留下浅浅的足痕,于是点点头,表示赞同:“那也就是说,留下此印记之物,不一定与‘夺魄’之事有关,出现在这里,或许只是巧合?”
“还有一种可能。”她抬头看向我:“未雨绸缪,谋定而后动。”话毕她继续向溪边走去。
濉溪自西面来,除了北面这银杏树林周围再无障碍。众人循着水声走向濉溪,只见溪边视野宽阔,灵气丰沛,的确是修行上佳之处。溪旁有一土坡,坡下有凌乱脚印,仔细辨认出自一人。“这里应该是他父亲寻到他的地方。”我指着土坡,说出我的判断。
“这边!”祝湛在土坡那头,抬臂挥动,大声喊着。
众人急忙跑了过去,祝湛手执一银白长剑,剑穗已被溪水濡湿,剑身完整,普通精钢所铸,应是刘梳所有。
“周围确无打斗痕迹。”我再次看了看四周,路面足痕大多属于伤者本人,确实并未发生激烈争斗。
“从剑身所在位置来看,他有可能是在此入定,沟通天地之时,被人袭击。”我靠着土坡坐下,右手向近旁一抚,正好触得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