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记(14)
刀光剑影,我正准备提“鞭”助阵,莫泠儿朝我使了颜色,而后稍稍后退,些微剑气刺破指尖,点滴血花直奔无垢。无垢吞了血花,月白鞭身竟隐隐现出赤色微光。
红镰缠上长剑,无垢静待时机,一时间合刃之急,剑气横冲直撞,赤色糊了天地。
灵剑越战越勇,那人周身灵流涌动,竟渐渐占了上风。我暗自着急,若是我两联手,都无法迫他显露神魂,时间一久,便会败下阵来。
一筹莫展之时,那边莫泠儿嘴角微微一勾,一手轻按额间,既而灵台大开,大喝一声:“妖道,拿命来!”。强大的神魂威压如排山倒海般倾轧而至,我胸中魂力都不禁微微颤抖----这不仅仅是上清境的魂力。那人大吃一惊,瞳仁微缩,立刻感召神魂之力以护持识海。神魂已出,无垢窥探良久,一阵赤浪翻滚之后,那人命魂被无垢牢牢束住,犹如困兽。再一看去,长剑骤然落下,命魂被困,投鼠忌器,那人不敢造次,竟是放弃反抗了。
结束了。
我长舒一口气,走向莫泠儿。
“你可还好?”我边走变问。
她嘴角勾了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正想说话,没想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便失去意识斜斜倒下,我几步上前双手伸出,堪堪将她接到怀里。我心忙意乱,急急去探她的内息:灵流紊乱,识海巨浪滔天,三魂七魄如海中小舟,随波逐流,危如累卵,应是神魂受创以致惊悸之相。
随意居是不能回了,药品全在包袱里,莫泠儿伤成这样,蓬莱修士也暂未安置,我有些焦头烂额。
第六章
“公子!”正在手足无措,青仪背了几个包袱出现了,后头跟着祝湛。
“我把行李都取来了。”青仪说着,接过莫泠儿的手把了把脉,从包里拿出靛色小瓶,倒了一丸药喂她服下:“她以神魂相诱,境界悬殊,宛如卵与石斗。”青仪又看了一眼蓬莱修士:“那人不知底细,才会引魂以敌。”他叹了口气:“动辄以命相搏,真是不知珍惜。”
服了药,莫泠儿已醒了:“若非以魂相诱,我与师兄难以与之匹敌,时间一久,败下阵来,只会悉数完蛋。”顿了顿,她继续说:“我以魂力诱他,他才会祭出魂力以拒,我有分寸,不会寻死。”
她直了身体,准备打坐,又想起什么来,起身对青仪和我行了长礼:“无论如何,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说完她便不再看我俩,敛了灵识入定而去。
青仪瞠目结舌地看着我,手指着莫泠儿气得跺脚。
身为心灵教父多年,他从未被人当面顶撞,这回救人一命,不但被视为空气,还把底子掉得精光,自是炸毛成了河豚。
可我不想哄他,这条坐卧不宁的河豚,正清晰地提醒着这场生死与共,让我甘之如饴。
三更已过,众人在林间或坐或卧,休养生息,青仪也收了神通,呼呼大睡。我用无垢捆了那蓬莱修士,起了灵障,靠着大树小憩。但是,躯体的休整并不能让我内心平静,我有些心事重重。
莫泠儿指尖鲜血,为何能令无垢拥有束魂之能?再者她战时祭出的魂力,为何会远远超出她自身的境界?我稍稍偏头看向她,乌发如云,杏目微阖,眼睫微颤,眉头轻蹙,似是拢着淡淡忧愁。月华藏在林子里,斑驳的冷光漏到她脸上。树影随风轻轻摆动,她却像坐在了永恒里,超脱外物,出凡入胜。
收回目光,我在半睡半醒间打发了剩下的夜。
没过多久,嘹亮的鸟鸣唤醒了白昼,旭日舞起了朝霞,冰冰凉凉的晨露洒满了林子,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灰疏捡了果子分给大家,山间灵果脆甜,咬上一口汁水四溅。
我拿起一个递给莫泠儿,她伸手接过,说声:“多谢”,便小口吃了起来。我见她脸色苍白,神色疲累,知她仍然伤重,便向青仪递了个眼色。
青仪冷着脸过去替她诊脉,而后取了药丸给她,说道:“伤药清苦,灵果鲜甜,先服药吧。”说完扭头便走。莫泠儿一句“多谢”咽进肚里,看了看我,有些无奈。
青仪走向我,错身时,做了个咬牙切齿的鬼脸,我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说了句:“有劳。”
“‘我’替‘她’诊脉,‘你’说‘有劳’?想得倒美。”青仪停步小声揶揄。
我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得美啊。”我想。
被无垢捆了一夜,那修士也已醒了。我朝祝湛使了眼色,他便领着阿戎走进灵障,提着领子把他从树干上剥了下来。他被扔在我们围坐的篝火旁,一身洁净白衣染了黑泥,满脸愁容,眉目憔悴,一时间像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