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爱才亦爱美，聂云卿其人太过貌美，如若不施手段，恐将来某日与天子散心的就不是他了。

远在路上的聂云卿还不知京城的风云变幻，与兵刀“相敬如宾”地相处。如果吴俊邦知道潮西之事兵刀根本没半点干预，不知作何感想。

聂云卿发现兵刀功能是在北上的途中。

在潮西时，兵刀总是沉默抽离的，态度暧昧而迷惑。

他甚至觉得它每日都在睡觉。

他的理解也不全错，孟晚流确实在养精蓄锐。因为知道他基本上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没怎么管，一天绝大多数时间处于休眠状态。

她有时会想，冷漠无情的他没把她弃尸郊外已经很对得起她了。所以北上的路途中，已经完全恢复力气的她充分发挥了积极性，告诉他应该走哪条路不该走哪条。

起初他沉默地听从她的建议，后来这种机会越来越少，因为他自己规划的，竟和她所想差不多。

到底是留存了基因的，就是不知武力值留存了多少。这么一想，她好像没怎么见过他打人，准确来说是没见过他打人。

需要的场合永远是衙役动手，他揣着袖子站一边……连发放爱心粥都是路人搬的桶。

这位该不会是文弱书生吧？

孟晚流只想了一下就打消了念头，看看那祸国殃民的脸，书生能有吗？就算他真的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书生，也不一定处于弱势地位——

越美的东西就越毒，她深以为然。

越往北走，天气越寒，饶是青虎帮人身强体壮，也不由打冷战，更遑论那些为粥而来的百姓。他们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谁，要去做什么。

于是聂云卿的练兵来得恰到好处——谁不想自保呢？能多学点本领，就多一分生还的希望。至于回去却是没想的，山高路远容易丢却性命不说，失诺这种道义上的谴责更令人寝食难安。

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什么。

双方都很有默契，练兵的坦荡淡定，□□练的咬牙在忍，遇到大的匪帮聂云卿会率领他们抄隐蔽的道路躲避，小的危险权当作热身，增强他们的战斗力和应对能力。

行军速度意外地快，不过十五日的功夫就抵达北疆，此时北疆的第一场雪已然到来，天地之间银装素裹，肃穆圣洁。

与他们同来的是一封圣旨，这次接旨的却不是人。

人们困惑地望向少年腰间的刀，探究的意味深浓。

孟晚流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第35章 圣刀

“古有神物，举世难寻，横断诡阵，纵以开疆，今觅所踪，为藏聂旁。朕以千户相许，奉为圣刀，诸多军务，从旁辅之。若有不测之局，悉听圣刀决断。愿北疆战事，至此方休。”

高公公高声念完，一派寂静。有一个诡异的问题出现，谁来接旨。刀吗？

“谢陛下。”那声音四平八稳，无端的傲慢，偏偏话语让人挑不出错。

众人惊呆，合着还真是圣刀啊，那股浑然的优越让人无法忽视。

高公公满意地点点头。好歹是圆满收场了，其实连他都不确定这刀会不会配合，毕竟是死物的可能性更多些，还好陛下圣裁。

抹了把额角的汗，他打马离去，领着一队人马启程回京。

人走了，留下的改变却就此站稳脚跟。例如孟晚流再也不能做不知名的挂件，而必须挂在主帅的营帐里了。

少年从容解开穗子的结，刀受到重力滑脱，落地时叮的一声脆响，再无其他声响，竟是直直地立住了。

它朝着少年微微一倾，似是一揖，“承蒙聂小兄弟照拂，今日起，吾自有要务，便不能同路了。”

界限如此分明，似乎在表达它的决心。偏偏称呼是“聂小兄弟”，这对兵刀来说已经算是礼遇了，是在无声地警告他人，这人不可妄动。

“无妨，大义为先，聂某自然明白。”少年很上道地回答。

孟晚流听着，却莫名有点不舒服。他答得可以说毫无问题，语言得体，表情稀松，接受能力良好的样子。然而就是这样她才不舒服，好像他们根本素不相识。

挥去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念头，她跟随主帅来到军营，他的身影远远被甩在后面，变成一个小点。

“聂校尉，您的营帐在那儿，请随我来。”

甲胄加身的黝黑大汉大声道，手一引，正好和主帅营帐方向相反。

少年略一点头，问:“那随我同来的将士如何安置？”

大汉看他的目光有了点软和，“不必忧心，主帅自有安排。”

少年点点头，随他前去，背影清瘦萧薄，像是一眨眼就能被北疆的劲风吹跑。

他的背后，相随了半个月的潮西军，这才发觉他也只是个年方十六的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