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齐广倒是把目光投向了李简。李简那么大喇喇站着,不行礼、也不避嫌,这在他眼里似乎很刺眼,让他不由就皱了眉。
齐修上前一步,挡住齐广看向李简的目光,只淡淡说:“师父乃世外之人。你别为难他。”
齐广心说——他哪里为难李简了?他就看了李简一眼,怎么就为难他了?
面上,齐广只又咳了几声,那架势浮夸得,让李简觉得他随时都可能咳昏过去。
齐修也一副懒得理齐广的样子,只漠然站着,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要凌凤堡的详情,包括地图、防御机制,以及堡主的信息。”
“稍后由萧军交给你。给你三天时间做准备。三天后,你率兵出发!”齐广这句话倒说得很利索,像是生怕齐修反悔一般。
见状如此,齐修轻声笑了出来,这笑容带着深深的嘲弄,其间还藏着某种威慑,让齐广莫名的手莫名抖了一抖。
“你笑什么?!”齐广咳了两声,状似艰难地坐起来,面色有些难堪。
“没什么。”齐修转过头来,垂眸看向齐广,“那么,随我去凌凤堡的士兵,有多少?”
“给你五千。”齐广道,“驻守秉野的,乃我周国的星月军,星月军森罗部将领为苏阳,你这三日内跟他商量好对策,可以一起过去。”
“五千星月军给我。”齐修的笑容愈发嘲弄,“为了杀我,不惜让五千人同我陪葬。我之前误会父皇,也误会二哥了。这般看来,我在你们心中的分量并不低。”
齐修这话,也是李简心中的疑问。
之前,李简和齐修猜到了,也许有人想利用这场战事杀了齐修。之前,李简从小青那里听说凤铘关久攻不破,便以为他们会先让齐修去攻凤铘关。等凤铘关攻破,利用完齐修,就会把他杀了。
但现在凤铘关既已破,竟又冒出来一个凌凤堡。怎么看,这凌凤堡都暗藏陷阱,确是会要了齐修的命的所在。齐修如果带兵前往,那在他们的计划里,怕是宁愿牺牲那些普通士兵、只为了一击得手、杀掉齐修。
“胡言乱语什么!”齐广厉声道,“我道你清修去了,当更明事理,心里怎阴暗至此?!三国交战,怎么可能把五千士兵的生命当做儿戏!”
“二哥,你不是以为我在红尘之外待了六年,就天真至此吧?”齐修再朝前一步,盯紧了齐广的双眼。
齐广握拳,竟因他这眼神而几乎吓得重新倒回床上。最后,齐广厉声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是主帅,这是将令,不容置喙!”
营帐外,想必萧军把这些话都听了过去,是以立刻跑了进来护在齐广跟前,那样子,似乎生怕齐修会对齐广怎样。
李简摇头,心说齐修如果真想动手,在座的诸位除了自己,谁是他的对手。但转瞬李简又想到了那个现在不是身在何处的钟离城,心里又凉了一分。
这场谈判很不愉快,齐广很快就在萧军和侍从的簇拥下离开了。
他来时气若游丝,走的时候倒健步如飞,看样子也是跟齐修撕破脸、不想演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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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重新恢复安静,总算又只剩这师徒二人。
齐修轻轻呼出一口气,再侧过身,看向了李简。
烛火旁,李简微微皱了眉头,清俊的面容似乎染了些许忧愁。
齐修上前,坐到了李简身边,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陌生,不像是之前在你身边的那个徒弟了?”
李简蹙眉沉默,似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齐修便再道:“抱歉。但遇到你之前,在皇宫的十四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若觉得我面目可憎——”
“胡说。”李简开口打断他,“你这般模样,委实让为师心疼,怎会面目可憎?”
齐修握拳:“师父……”
“能活在山水间,一世天真,固然好,但这未免太过理想。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圣人。我知道,你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你能如此,我反倒欣慰。只是……”
李简看向李简,“看那齐广的反应,我们的猜测怕都是真的。这次你父皇叫你来,就是为了杀你。你不想离开?想来,你那父皇对你薄凉至此,又怎会将你母亲的下落告诉你?何况……她很可能已经……”
“师父。我明白你的意思。”齐修面向李简,道,“师父,我希望你能离开。如今既已差不多确定父皇是想在这里对我下手,这凌凤堡还不知有什么凶险,我不希望你受牵连。我独自去就可。”
“你为何非留下来不可?”李简看向他。
齐修呼出一口气,道:“我不甘心。”
李简听了,不由蹙眉,又听得齐修再道:“我不甘心之事,有二。其一,我不甘心母亲枉死。我想查清楚她是谁,想知道自己的来历,想帮她报仇。其二,我不甘心任人鱼肉,如是可以,我想趁此机会活下去,并立功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