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萧玉案放下挡着眼睛的手,如微醺般的眼眸无比清醒地看着萧渡,他已经镇定了下来。“你说的这些,未必是我想要的。”萧玉案这才发现,萧渡在感情这件事上,实在是过于天真,天真得像个孩童。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知错了,补偿了,我们就能回到过去。如果感情能算得这么清楚,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痴男怨女,恩恩怨怨。
萧渡一顿,抓住萧玉案的手松了一松,随即又握得更紧,“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回答这个问题,萧玉案不需要任何的犹豫和思考:“我想要离你远远的,一个人自由自在,只见自己想见的人,只做自己爱做的事。”
萧渡眼眸沉了下去,“唯独这一件事,我做不到。我不想让你不开心,但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把你困在我身边,把你变成我一个人的。”
萧玉案笑了笑,“你永远只会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做,从来不在乎旁人愿不愿意。”
“是,我承认,我就是这样的人。”萧渡目光深深暗暗,强势地锁在萧玉案脸上,“所以阿玉,你逃不掉的。”
萧玉案揉了揉眉心,顿感疲惫。不是早就看穿了萧渡的德行么,为何还要再和他浪费口舌。萧玉案转头看向窗外,在他们方才上岸的渡口旁,一个少妇手中抱着个孩子,对江而望,似乎在等待她远行的丈夫。
短暂的沉寂让两人的情绪都平复了些许。萧玉案问:“我娘是怎么死的。”
萧渡道:“你先缓两日,我再告诉你。”
“不用,你说吧,我受得住。”
萧渡迟疑一瞬,道:“阿玉听话,我们先不说这个。”
萧玉案轻笑一声,又问:“我以前……叫什么名字。”
“萧玉案”三个字是李闲庭帮他取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原名。
“阿念,”萧渡道,“梁念。”
回去的路上,萧玉案的话很少,他是连乖都懒得装了。萧渡的话也不多,大多时候不是在看萧玉案,就是在闭目养神。他的伤又严重了些,苍白着一张俊脸,看得让人揪心——只可惜不是揪萧玉案的心。
回到刑天宗,萧渡道:“舟车劳顿,阿玉去休息吧。”
萧玉案转身就走。待他走远,萧渡才对随从道:“叫孟迟来。”
萧玉案回到缠心院,独自坐着发呆,直到乐尔发现他,道:“少尊主,你回来了啊。”萧玉案一愣,“你叫我什么?”
“少尊主啊。”乐尔笑道,“尊主出门前就下了命令,让我们以后都这么叫您。”
一听到“少尊主”三字,萧玉案就想起了水牢里的萧容,当年整个刑天宗也是这么叫他的。
“你还是唤我公子吧。”萧玉案道,“去烧水,我想沐浴。”
萧玉案沐浴完,天还未暗,但他已是满身疲惫。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梅花,心里默念着他小时候的名字。
梁念,阿念。
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年幼的自己不知从哪里摘了一朵粉红的小花,他拿着那朵小花,屁颠屁颠地跟在一个红衣少年身后。
“哥哥,哥哥你看!花花像蝴蝶……阿念、阿念喜欢。”
少年问:“你是更喜欢花,还是更喜欢蝴蝶。”
小阿念抱着自己的脑袋努力思考了好久,说:“阿念都喜欢,阿念都要。”
少年扬唇笑了笑,“那你看好了。”
少年从小阿念手里拿过小花置于掌心。一阵微光后,小花忽然动了动。接着它的花瓣像蝴蝶的翅膀样扇动起来,绕着小阿念飞来飞去。
小阿念兴奋得脸蛋通红,不追哥哥改追“蝴蝶”。少年站在一旁,懒洋洋地说:“小心脚下,别摔着。”
“嗯嗯,好的!”小阿念追着追着,忽然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翅膀”上,“蝴蝶”再怎么努力也飞不起来了。小阿念看着哥哥给他做的蝴蝶坠落地上,他还没来得及捡,就被撑着伞来找他们的娘亲踩在脚下。
小阿念愣了一愣,开始嗷嗷大哭,“娘把蝴蝶踩死了,娘把蝴蝶踩死了——”
娘亲弯下腰,用帕子替他擦眼泪,柔声道:“对不起啊阿念。等天晴了,让哥哥再帮你做一个,好不好?”
……
萧玉案猛地惊醒,外面天已经黑了,没有下雨,却是下起了雪。他看到门上映着一个人影,看轮廓像是一个女子。
在刑天宗应该不会有人敢对他如何。萧玉案披上一件雪白的狐裘,拿上碧海潮生,打开了门——是孟迟。
孟迟一身凉意,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极度复杂。
萧玉案困惑道:“怎么了?”
孟迟朱唇轻启:“是你吗?”
萧玉案扬了扬眉,“什么?”“无论我怎么用药,尊主的伤一直未见好转。”孟迟嘴唇微颤,“这是不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