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60)
后来有一天傍晚,他站在阳台上,目睹夕阳慢慢被地平线吞噬,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岑延”的场景。
差不多的时间段,他站在门前,刀削般深邃的五官,眼睛深而阔,眸子隐隐泛蓝,眉眼有丝混血感,但很淡,皮肤、五官和整体气质泛着坚硬冰冷的光,几乎在瞬间正中他的心脏。
他震惊于对方的锋锐英俊,可那一刻在心里悄然萌发的好感,似乎并不仅仅因为好皮相。
有丝隐约的亲切感,还有一些似乎天生的悸动。
仿佛他们天生就该认识。
就是那一刻,他想通了。
芮黯就是岑延,岑延就是芮黯。
没有芮黯,他不会抱着欣喜接纳岑延的靠近,并抱着乐见其成的想法任由两人关系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他的纠结根本没有意义。
芮黯小心翼翼觑着顾临川的神情,声音低了几分:“可是被关了一天后我就想通了,为什么要在意这种问题?也许你最开始对岑延笑,是心里还有我的影子,我就是他,他也是我。”
他吃自己的醋干什么呢?
顾临川斜睨过去:“如果你想,应该是有办法逃离的吧?”
训练基地的安保设施更加严密,芮黯不仅跑掉,还带走许多研究人员,怎么会被关在姚克礼别墅后面两个月而无动于衷?
越想越觉蹊跷。
芮黯轻咳着移开视线,不说话了。
默认。
顾临川哭笑不得,虽然提心吊胆了两个月,却没多少生气的感觉,而且大概明白芮黯的想法。
“你昨天就是气这个?”
芮黯装傻:“我没气。”
“你有的。”顾临川毫不留情的戳在他软肋上,“气我没有立刻向你表白,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
想尽办法跟姚克礼谈条件救他,竟然不第一时间表白,等于给他的兴奋泼了一桶凉水!
生气。
顾临川无语至极,这人到底是成熟,还是幼稚?
芮黯低头把玩他的手指,嗫嚅着偷眼瞧他:“你别生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
有什么好气的,换作是他,也会没安全感的,“可是以前的事,我还是记不起来。”
顾临川在一次执行任务过程中脑损伤,后来痊愈,却失去了一部分记忆,除了芮黯,他也忘了一些往日生活的片段,但有时候一个人呆着或者跟人说话,眼前会忽然蹦出一些片段,有陌生的人影,还有陌生的场景,他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某种常见的“前世”记忆。
芮黯把手指穿插进他的指缝,用力扣住:“慢慢来,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忘了他,其中有没有人为因素,芮黯都有所怀疑,但他查了好久,都没抓住蛛丝马迹。
顾临川闭上眼,伏在他宽厚的肩头:“那些研究员都送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我把他们藏在哪里?”
“你约我见面的地方,后来又提了好几次,等确认你的身份,以那个地方为中心搜索,不会错的。”
“他们嘴巴严吗?”他给那些人一笔钱配合演戏,他们都答应的很好,但用钱收买总不是很靠谱。
顾临川:“如果说出真相,姚克礼不会放过他们。”
姚克礼恨极了背叛的人,不会手软。
顾临川感觉困意袭来,靠着他的肩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一切都结束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
“临川,临川。”
刚刚睡着就被摇的七荤八素的醒了过来,茫然发现自己靠在一片热乎的柔软物质上。
旁边那个声音还在说话:“怎么哭了?”
哭?
他哭了吗?
眼前有个人。
十分面熟。
顾临川脑子一片空白的看着他。
那人爬起身,又把他抱起来,像哄小孩似的摸他的脸:“是不是做噩梦了?”
说罢他跳下床,光着脚跑进卧室自带的洗手间,片刻后回来,手里多了个块毛巾,轻轻覆在他脸上。
温暖的热气顺着毛孔窜进血液,舒服之余,顾临川也回笼了意识。
芮黯帮他擦完脸,又盯着他看:“好点了吗?”
“嗯。”顾临川主动靠过去抱住他的腰,“做噩梦了,没事。”
芮黯舒了口气:“做什么噩梦?”
“梦到我又失忆了。”
“啊?”
“我不记得当年怎么把你带回来的,怎么陪你一起长大,还有,差点忘了你。”
其实并不如何惊心动魄,可从梦中回神,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似乎格外强烈。
一个吻上他额角的伤痕:“都过去了。”
这个伤痕,是顾临川当年为了从控制小孩乞讨的人手里救走他而留下的,即便短暂忘记他,这些印记也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