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薛晏说。“赔你的。”
君怀琅不接,他就一直将那糖葫芦举在那儿,跟着他。
君怀琅只得抬手将那串糖葫芦抽走了。
“下不为例。”他小声道。
薛晏低声一笑,紧跟着便追上了那半步的距离,挨着君怀琅走在了他旁边。
君怀琅咬了一口糖葫芦。
这小食虽然常见,但君怀琅几乎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他从小要学的就多,每日都需见许多先生。除了要出府应酬之外,他很少出门,更没怎么在大街上闲逛过。
更何况,府内有各式各样的糕点零食,也不必他们去外头,吃这等路边上卖的小物。
他小时候见得少,只会偶尔好奇,等年岁大了,更不会特意去路边上买这类孩子吃的物事。
故而此物虽是寻常,在君怀琅这儿,却是稀奇得很。
他一口咬下去,泛黄的晶莹糖衣在唇齿间碎开,裹挟着山楂酸甜的汁水,顿时,一股酸甜在他唇齿间弥漫开来。
君怀琅的眉头都不由得舒展开了。
“好吃?”旁边的薛晏觑着他的反应。
君怀琅点了点头,眼都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也没注意到,自己唇边挂了一小块糖。
薛晏抬手替他将糖渣取了下来,低声笑道:“怎么跟没吃过似的。”
君怀琅笑着点头道:“确实没怎么吃过。”
薛晏笑道:“怎么,国公爷还管你这个呢?”
君怀琅噗嗤笑出了声,同他开玩笑道:“是啊,那可如何是好?”
薛晏顺着他的话,正色道:“那以后我偷偷买给你吃,我有经验得很。”
君怀琅被他逗得直笑:“你有什么经验?”
他自然不知道,薛晏说自己有经验,确实不是假话。
他在燕地的军营里长大,按着军营中的规矩,平日里是不能随便出入的。
偶尔出一次营,正好碰见集市上的小贩卖糖葫芦。一整扎的稻草上,插满了鲜红欲滴的红果,燕地天寒,冬日里卖的糖葫芦冻得结结实实,咬起来直凉牙。
但燕地的军营里根本没有零食,那种酸甜多汁的味道,小时候的薛晏尝过一次,便忘不了了。
再后来,他在军营中挨了打,受了伤,就会偷偷翻墙出去,给自己买串糖葫芦,再翻回来。
燕云寒冷的深夜里,一串冻得硬邦邦的糖葫芦,就是薛晏唯一的止痛药。
故而这酸甜味虽说平庸至极,对于薛晏来说,却是印在灵魂里的甜味。
薛晏听到君怀琅问,低低一笑,只说道:“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以后,少不了你的糖葫芦吃。”
君怀琅笑着直点头,还将手里的糖葫芦递到薛晏面前:“那我便先谢过你。口头谢没什么诚意,不如分你一口?”
他将糖葫芦递过去时,才发现上头的那颗,是自己咬了一半的。
他便连忙要将手收回去。
但他的手却被按住了。
薛晏抬手,一把握住了他想要收回的手,将糖葫芦拽了回来。
紧跟着,他便将最上头的那半颗吃进了嘴里。
“哎——”君怀琅拦他不住,只得眼睁睁看他将那颗被自己咬掉了一半的红果吃下。
薛晏笑着放开了他。
“果然。”他说。“比燕云的好吃些。”
——
进宝知道,身为下人,向来要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自觉。
比如之前,他主子拉着世子殿下不知道到哪个角落里卿卿我我去了,他就要站在川流不息的人堆里,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等着他主子重新回来。
再比如刚才,他家主子挤过人堆,跑到路边给世子殿下买了串糖葫芦,二人有说有笑的,世子殿下还将糖葫芦喂给主子吃,他便眼观鼻鼻观心,权作自己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再比如现在,到了用到他的时候了。
说起来,今日集会办得热闹,还全是他一手策划的。金陵的百姓向府衙报备,要在夜里搞庆祝活动,但百姓们手里没钱,金陵府衙也紧巴巴的,活动自然办不了多热闹。
进宝跟薛晏一提,薛晏立马让他自己去拨钱,看着安排。
进宝知道,他家主子说的“看着安排”,那就是往热闹里办的意思。
毕竟他主子还要带着世子殿下去逛街不是?
反正他主子有的是钱,进宝也不心疼。故而街上今日的彩带花灯,全是进宝一手安排的,就连街道上的小商贩、耍杂技的,都是进宝按着报备的摊位单子,以薛晏的名义,给他们不计利息地贷了进货的补贴。
也正因为此,今日这庆典才能办得如此热闹。
但进宝不知道,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
江南本就小玩意多,世子殿下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子哥,故而看什么都新鲜。不过他虽四下里看着,却只挑几个买,至于其他的,进宝就要看自家主子眼色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