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夫人(59)
且说邬氏忍着不适处理完了牡丹宴,回到东院正房,坐在铜镜前怔怔的发呆,吕嫲嫲遣了丫鬟去熬些橘汁姜汤来。
“大夫人您不必伤心了,小姐年幼,有些事是还没想明白,等想明白了,也就知道夫人的苦心了。”吕嫲嫲给邬氏梳头,见镜中邬氏愁眉不展。
“十四岁,也不小了,可她与我不亲近,”邬氏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怪我,我不怨她,只是那岳氏心思叵测,我怕玉儿着了她的道。”
“都怪那天杀的人贩子,好好的一个小姐……”吕嫲嫲抹泪,小姐幼时聪颖乖巧,肤色白皙更胜雪,小小的一个就如画儿里的福娃娃,可惜三岁时被大少爷背着去看花灯,被人牙子偷了去,归家特别是大太太跟疯了一般的找寻,可惜毫无音讯,好在天可怜见待七年后一日她带着那支簪子找了回来,也难怪邬氏夫妇与大少爷待她如心头肉,着实是失而复得的心情啊。
只是这小姐回来后性子变得难琢磨,与亲生的娘不亲,反而日日去讨得老夫人的欢心,要说老夫人心中疼爱幼子又不喜大儿媳邬氏的强势性子,邬氏与她也就是表面上亲和过得去,这大小姐的一些举动无疑就是给邬氏的心口撒盐。
“上次那个倔脾气的丫鬟是与玉儿一起长大的?”邬氏突然想起问道。
吕嫲嫲道声是。
邬氏又道,改天让她过来我瞧瞧,这四年来玉儿与我不亲近,早时在乡下受了多少苦也少有讲,空了让这丫鬟来与我讲一讲。
吕嫲嫲又道小姐说她不懂府中规矩,让我先训诫一二,届时再来见太太不迟。
邬氏笑道,只不过是开头面铺子的,又不是什么王府贵门,训诫什么规矩,知礼懂事做活勤励便罢了。
吕嫲嫲亦笑道,夫人莫要忘了咱家老爷可还是官身在任上哩。
不过在詹事府挂了个八品的清纪郎,邬氏叹口气道,梳罢了头,又拿起桌上的账本翻了几番,又吩咐吕嫲嫲莫忘了备下礼,眼见着便要清明节了,到时回乡礼品钱财备好送去族中叔伯那里,老爷若想再往上升一升,还得多加打点才是。
吕嫲嫲应下下去置办不提。
第二日,归府新请的教琴先生入府,是邬氏亲自为归楚玉请的,先头归楚玉跟在家中兄长与另几位寄居在归府的世兄一道儿在西院儿听讲,然而她资质平庸跟不上,毕竟是女学生,先生自不会为了她而耽误另外几位哥儿的课。再说她年纪也不小了,再也男子同席,亦是不妥。
于是邬氏便另寻了先生,单独教她。
这边归楚玉去见先生,大丫鬟秋月与冬雪相陪伺候。
这位女先生却是个规矩极严的,她讲课的时候,三个丫鬟不得近小姐旁,头一天就因着弹错了个音,归楚玉被打了手板子。
归楚玉被打手板子的事儿,很快传到了内院儿,邬氏虽说心疼不已但也不是那般只会溺爱孩子的无知妇人,只吩咐吕嫲嫲备下上好的药膏给送去,待小姐下了学仔细伺候着,这边若荷接了吕嫲嫲送来的药膏,小姐被挨打的事儿院里自是也都知道了。
“都说夫人极疼爱小姐,今儿怎么就任由老师打了板子,”与若荷同级的丫鬟如菊皱眉叹气。
“闭嘴,怎好如此说夫人,小心被人听去了,你小命不保。”若荷闪着八卦的大眼睛,嘴上却说道。
如菊撇了撇嘴道:“怕甚,咱家小姐素来与夫人不亲,这府里哪个不知。”
“两位姐姐这么说就差了,”点翠心中容不得别人说邬氏的不是,再也忍不住上前说道:“自古以来慈母多败儿可不是信口胡说的,夫人这样做看来是狠心了,实则也是为了小姐好。”
如菊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你才来几天,不知道内情别瞎说。”
“有何内情?”丫鬟小梅也来凑热闹。大伙一见是小梅,便都沉默不语了,小梅不禁气恼的跺跺脚。
“你们少嚼舌根,被小姐知道了,又该生气了。”若荷指着小梅她们说道,这边又凑了点翠的身边,从腰间摸出一把南瓜子儿,给了点翠一半,她自个儿一半。
她这是为前几日她跟着大家一起排挤点翠而表示歉意来了。她那样做也非本意,毕竟她与点翠在从清平县道河南府的路上也是建立了一点比旁人深厚的情感的。不过那时候点翠惹了那样的事端谁也不敢多与她说话,唯恐惹了主子不高兴去,好在昨儿小姐那边也明了态度,似乎对这乡下来的丫头还是青眼有加的。
“若荷姐姐,她们为何说夫人与小姐不亲呢?”点翠慢悠悠嗑着瓜子问道。
若荷看了看四下,凑近她耳边,悄悄道:“非是夫人与小姐不亲,而是小姐与夫人不亲近!我是这府里的家生子,旁人不知道我可知道,自打四年前小姐被认回了府,夫人抱着她哭成了个泪人儿,自此以后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咱们小姐,可是小姐似是不爱与夫人在一处,早早的搬到了自己的院子不说,平日里除了略略的请安,并不常去夫人的院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