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深山野岭的长夜里,在命运危机促使的不得已之下,他如此地贴近她。
没有自责,没有负担,这应会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他忍不住,在这个没有人迹的野岭里,他忍不住稍稍释放出一丝的渴望,他主动低头,用下颌轻蹭了一下她的发顶,侧脸紧紧贴着她。
心潮涌动,这一瞬,眼眶潮热。
……
薄薄的雾霭笼罩山林,晨曦喷薄,驱走长夜阴冷,黎明过尽,天光破晓。
篝火燃尽,余炭堆积在土塘里,风一吹,几滴残存的雨水自树梢滴落下来。
脸颊一凉,韩菀动了动,半晌,她睁开眼睛。
嗓子眼干得像着过了火一般,她不适咳嗽,穆寒立即上前,半扶起她上半身,微微倾斜小竹筒里,小心喂她清水。
韩菀连喝了几口,才感觉好了一下,她喘了几下,摆了一下手。
她慢慢躺了回去。
头很沉,身体一种力尽过后的虚脱感,韩菀垂目,指尖抚过干爽整齐的衣襟。
穆寒半跪在一侧,正返身把小竹筒放回去。
韩菀病势沉重,意识昏沉间并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记得那种仿如扔进火海炙烤和置身百丈寒冰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高热,那身上衣裳,肯定不可能这么干爽整洁的。
事实上也是,韩菀昨夜衣裳全部湿透,褪下后扔在泥地,已不能穿了。
穆寒一直温暖她直至下半夜,直至她热退,安静下来。他套上长裤用外衫裹住她,背着她去溪边把衣裳洗干净,再架在火堆边烤,待干透后,小心给她穿好。
他仔细照顾她,衣带相交穿绕而过,认认真真打下每一个结,他知道这一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把鸡肉削进大竹筒内,放在火堆上烘烤着,熬成浓浓的肉汤,再座在余炭里温热。
这时长夜已尽,天终于要亮了。
他眷恋看最后一眼,起身,半跪在一侧,静候她的醒来。
韩菀抚了抚干爽的衣襟,看了一眼他,没说什么。
缓了半晌,她慢慢撑着茅草堆坐了起身,半靠在石壁上,“……天亮了。”
就这一会功夫,红日自山巅一跃而起,阳光穿透雾霭,天色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她嗓子哑得厉害,穆寒上前,请扶她的脉,听了好一会儿,长吐一口气。
毒解尽,脉象趋平稳,已无大碍。
他低声道:“待出山,主子再召疾医为宜。”
韩菀点了点头,她身体仍不大舒服,但此地不宜久留,当尽在离开为上。
“我们收拾一下,尽快离开。”
这个确实是的。
天亮后能见度大大增加,将大大利于李翳的搜索,好不容易脱身,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与对方遭遇了。
两人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该整理的穆寒已整理妥当了,用过早膳,即可离开。
穆寒立即俯身,取过余炭上正温着的肉汤,竹筒很大,还烫,并不能给她,他将竹筒凑近她的唇,微微倾斜。
韩菀慢慢喝着,她没有食欲,但还是硬让自己咽下下去,喝了大约有一碗的量,又吃了几块软烂的肉,她摇摇头。
穆寒又等了等,等她缓了一下,勉强又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了。
穆寒这才收回竹筒,他把剩下的汤和肉都吃完下去,速度很快。
用泥土覆盖余炭,略略整理布置一下这一圈茅草,穆寒随即俯身,背起韩菀。
两人略略商量,随即择了东边,飞速离去。
……
山势起伏大,莽莽丛林全无人迹,路很颠,穆寒的背却极稳。
他脱下外衣,蒙住她的上半身和头脸,防止灌木枝丫刮蹭到她。
两人一路向东,却极小心,这是往郇都的方向,他们很警惕怕会与李翳遭遇。
果然!
走了半天,穆寒头一偏,骤伏下身来,屏息静候一会,便见到黑衣人的踪迹。
李翳布下暗岗,俯瞰拦在东边,而他正率人沿着穆寒昨日留下的痕迹,往他们昨日休息的方向迅速搜索过去。
这李翳,当是个厉害人物。
穆寒观察了一下,李翳布的暗哨位置很巧妙,居高临下,卡在视野最好的位置上。
不知道这样暗岗还有几个,会不会互相呼应,绕过解决会不会反被发现踪迹?
穆寒带着韩菀,他并不愿意冒这个险,低声和她说了一下,两人很快决定避开。
山很大,他们索性绕开东边,拐道向南。
绕路会远很多,却绝对不会再担心和李翳相遇,稳妥为上,韩菀不愿意再节外生枝。
穆寒迅速调整方向,望南而去。
这一走,就是七个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