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伦试图挣扎起身,但奈何,全身硬邦邦的,根本无法动弹,他只转动眼珠,瞧着小人得意的殷素秋,沉声道,“畜生。”
说完,他便阖上眼。
殷素秋明明眸中带笑,却只叫人觉得冷冽如刀,“畜生?”她重复呢喃着二字,旋即嗤笑道,“我这般行为,不都是你逼的吗?”
她俯下身,温柔地掖好被角,“您说是吗?”
薛定伦嘴唇翕动,但最终作罢。
“我百般谋划,才有了如今。薛掌门,若不是你私心偏袒沈妤,事事以她为先,甚至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徒弟,我会这般不满,会这般替自己着想吗?”
如今的清一派,暗潮涌动。
不过,大部分的长老都已经被她收入麾下。
虽然还不能名正言顺夺了薛定伦的掌门之位,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薛定伦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这番话气得不能自已。
“沈妤天赋异禀,可我不差她半分。我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后来啊,我终于想通了。”
话说到这份上,殷素秋的神情终于露出了些许妒忌,她自嘲道,“她家世显赫,而我只是一个孤儿,凭什么和她那样的天之骄子比?”
薛定伦霍然睁眼。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桌案上的莲枝上。
阿妤送过来时,淡粉的荷苞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新鲜怡人。
可眼下,干枯萎缩,没了生气。
他始终没舍得丢。
“你错了。”
薛定伦面无表情,“我更偏心的人,明明是你。”
殷素秋闻言,嗤之以鼻,她微笑,“到这个时候,你还要说谎吗?”她“哦”了一声,又反问道,“难道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对你心慈手软?”
这么多年,她早就不稀罕这一份偏爱了。
薛定伦神色淡淡,“阿妤三岁时,意外走丢。你敢说,你是清白的?若不是念及我,沈家人的怒火,早已把你挫骨扬灰。”
“三年前,阿妤身中剧毒。你又敢说,你是清白的?”
按照规矩,殷素秋是要被逐出门派的。
可他犹豫了。
殷素秋面色微变,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一切都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脸有些烧,又有些羞恼。
“你总说我偏袒阿妤,可她对我真心实意,而你呢,总是索取太多。”人心是肉长的,想到沈妤,薛定伦的眼神逐渐柔和,“当然,我也从不计较这些。”
“只是,阿妤比你善良单纯太多。要知道,一个人的心若是黑了,那就彻底无可救药了。我不可能把门派,交到你这样的人手里。”
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这番话,等同于赤.裸.裸的羞辱。
殷素秋神情变幻莫测,心里虽难堪至极,但却挤出一抹笑,“那又怎样呢?到底是我赢了。”
这一瞬间,她改了主意,让薛定伦这般死去简直太便宜了他,“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还有,你以为让沈妤还魂,我就别无他法了吗?”
殷素秋对沈妤可谓是恨之入骨,她撕破了伪装,语气阴狠毒辣,“哪怕掘地三尺,我也会把她找出来。我要让你感受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还魂的首要条件,便是八字相同,其次,再加上还魂的后遗症容易导致魂魄不相融。
有这样的清晰条件,瞬间就能锁定排查的范围。
薛定伦心内大恨。
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殷素秋又怎会知道这些?
可恨他不能动弹,又有罪名在身,否则——
“沈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他没了办法,只能狐假虎威,“一旦沈妤重新回了沈家,你就等着自作自受吧。”
“我巴不得沈妤自投罗网。”
殷素秋缓慢起身,她的耐心终于在这一刻告罄,她把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不过你放心,他们什么都不会知道,我也不允许他们知道。”
她走至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如果你愿意把掌门信物交给我,我倒是可以饶你、饶她一命。”
“你做梦。”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殷素秋并不恼,她体贴地关上门,将光线隔绝在外。
她眼睑低垂,思绪复杂。
没有掌门信物,她始终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要尽快想个办法。
筹划了这么多年,她不能功亏一篑。
屋内,薛定伦脸上的怒意烟消云散。
殷素秋心心念念的掌门信物,他早就已经交给了沈妤。
师门训诫,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掌门信物才会发挥作用,沈妤九死一生还魂,恰好符合状况,希望能够如他所愿。
如果当年,他能够依照规矩惩治殷素秋,也就不会酿成今天的悲剧。可他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