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达气急,谁要吃烂菜叶了!
弯腰要扶老仆起来,结果刚躬了一下背,就听到几声咔嚓响,年纪大了,骨头脆,根本弯不下去。
老仆还在叫唤。
姚文达抬起头,环顾一圈。
周围的人立即躲开,姚大人是恶人,那他的下人也是恶人,他们不会救恶人的!
姚文达咬咬牙,蹒跚着回屋,翻出老仆藏在米缸里的碎银子,出门找车把式。
车把式认出他,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姚文达气得七窍生烟。
老仆还躺在一对烂菜叶里痛苦呻、吟。
姚文达要拉他起来,扶他回房。
老仆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不让他碰,“老爷,我骨头断啦!动不了!”
姚文达束手无策。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有人骂姚文达:“活该,狗官!”
老仆疼得龇牙咧嘴,听到这句,立马板起脸反唇相讥,“我们大人是清官!好官!”
周围的人撇撇嘴,不信。
老仆躺在地上和他们解释:“我们大人真的是好官,真的!”
姚文达脸上皱纹轻轻颤动。
这时,看热闹的人群让开一条道路,一个身穿月白色交领大袖杭绸道袍的俊秀青年走了出来。
他风姿出众,正在交头接耳的众人看到他,一时噤声。
青年走到姚文达面前。
姚文达轻哼了一声,抿唇不语。
傅云章没看他,朝人群招招手。
几个身穿窄腿裤的随从立马走了过来,合力抱起不能动弹的老仆,送到一辆驴拉的板车上。
板车驶出小巷。
姚文达嘴唇颤抖了几下,看一眼满脸是汗的老仆,无奈地叹口气,拔步跟上。
傅云章命人将老仆送到最近的医馆里。
坐堂大夫懂跌打损伤,给老仆正骨开药。
药童把药抓来,姚文达摸出碎银子给钱,药童说傅云章已经结清账了。
姚文达没说话。
看完伤,随从把老仆送回姚家,把人抬回房间床上安置好。
老仆感激不尽,谢了又谢。
姚文达找出家中所有碎银子,要还给傅云章。
老仆跟了他多年,他嘴上不说,心里早已把老仆当成亲人看,两个老家伙相依为命,如果不及时救治,老仆的腿可能真的摔断了。
傅云章失笑,“老师何必同我客气。”
姚文达看他一眼,“你还肯叫我一声老师?我在朝上弹劾你的妹妹。”
傅云章淡笑道:“我知道,老师也很喜欢云哥,您肯定不想害她。”
姚文达沉默不语。
傅云章说:“老师担心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所以第一个反对此事,给云哥留一条退路。王阁老他们对云哥没多少情分,您不同,您看着她长大。”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庭院里几株老树光秃秃的,还没发芽,枝干枯瘦。
对坐半晌后,姚文达忽然抄起一本书,朝傅云章身上砸过去。
“混账!这么大的事,你们是怎么瞒天过海的?!云哥是女子,你知不知道她要承担多少风险?!朝堂内外,多少人会针对她,取笑她,欺负她,她又没有三头六臂,怎么应付得过来?”
姚文达越说越气,站起身,继续拿书案上的书砸傅云章。
“她是女子,现在官也做了,名声也有了,该让她功成身退了,还让她待在朝堂上,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还不如让她进宫当贵妃,至少后半辈子有着落。”
傅云章坐着,一动不动,任姚文达发脾气。
打了半天,傅云章面色不变,姚文达先打累了,叉着腰,气喘吁吁。
“老师。”
傅云章抬起头,眸光平静而又深邃。
“云哥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让她接着走下去吧,可以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为什么不能有女巡抚?”
姚文达抛开手里的书,捶捶腰,不说话。
傅云章认识姚文达多年,深知对方的脾性。
这些天要不是他在暗中控制事态,早就有人冲进姚家闹事了。那样的话,看热闹的人固然解气,但对英姐不利。
他控制舆论,也控制所有参与舆论的人。
是时候让事情有个了解了。
再酝酿下去,随时可能脱离他们的控制。
傅云章站起身,斟了杯茶,送到姚文达手边,轻声问:“老师,如果师母还在世,您觉得她会支持云哥吗?”
姚文达神情僵住。
老婆子没读过什么书,看不懂文戏,不过花木兰、杨家将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她能看明白。
她喜欢花木兰吗?
姚文达不知道,老婆子没说过。
他只知道,老婆子每天从早忙到晚,地里的活是她干,家里的活也是她干。
她每天辛劳,他过意不去,拉着老婆子的手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