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的脚步,顿住了。
身形纤细的小尾巴,缓缓在结界中,扭过身来。
她的那双面容,平静似水。
“九哥哥,你来啦。你跟我预计的时间,差不多。”
阿九微微抬起手,他来的那么急,甚至还残留着洞房里温馨的花香,他的指尖,落着一滴白色的牛奶,那是他在倒交杯酒的同时倒下的。
对于成婚,是他预料中的事情,他以为他波澜不惊。
可是这滴怦溅的牛奶,在告诉他,他是那般的在意。
“小尾巴,别往前走,跟我回去。你现在想死,不容易。”
小尾巴的本命根茎分给他一片,在他的手腕上,小尾巴想要死,那一线生机,始终牵扯在他掌心。
死,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
她现在做的任何事情,除了激怒他,没有任何用处。
小尾巴笑了笑。
那笑容不似往日的温顺,有些憔悴,亦是有些坚定。
“九哥哥,如果我跟你回去,我的下场,是什么?”
……下场,是什么?
阿九瘦削的下巴清线淡漠,他凝视着她,忽然明白了。
他轻声说:“你不想与我成婚,你亦是不想与我在一起。”
“你可明白,小尾巴,你背叛了我,该有怎么样的下场。”
他一手种出来这枚羸弱的种子,一手护住它长大,一手将它带回寺庙……
为了小尾巴,他忤逆师父意志,直至亲手弑杀师父。
他亲手护着她化形,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会她世俗人伦。
他呵护着她,一点一滴的教会她功法,一点一滴看着她修为渐进,看着她长大。
多年来,相依为命。
而他一开始,也不过是自身难保的幼童。
直至大婚,在洞房之时,他才明白,她不想嫁给他,亦是骗了她多年。
她背叛他。
多年过往攸然而逝,无数的细节在他面前清晰罗列。
阿九的眸光,缓缓的抬起。
他遥遥平视着小尾巴,“你,是谁?”
手指上,全都是鲜血。
一袭红裙,面对着阿九,而她背在身后的手掌,源源不断的流淌出鲜血,融合入曳动的结界上。
她的血液,与结界交融,直至透过千灯界与锁幽塔的结界,流淌在黑色可怖的锁链之上。
锁幽塔,在缓缓的震颤,那早已龟裂的裂缝,骤然间颤动。
是什么……
在召唤着他。
沉寂多年的恍若石块的冷寂,在灼热,在召唤。
他要醒来。
他要……见到那个给予他血液的人。
……
小尾巴笑起来,“到现在,当然瞒不了你。我是小尾巴,也有别的名字,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逃了一次,若是跟你回去,怕是到死,都永远无法出那扇院门。”
从他决定要大婚的那一刻,而今后,不论是他的妻子,亦或者是他的心魔,都不会让她离开。永永远远,被禁锢在方寸之地。
她的眸光,温和淡然。
是与他朝夕相处时,完全不同的神态。
苍白莹润的唇缓缓开口,他的声音里,是一丝暗哑:
“你,到底是谁?”
不是他养的草精。
不是他养的妻子。
而是能设计到圣子,乃至见识完全对等的,人。
他第一次,用敌人的平等目光,去看待小尾巴。
“其实我出结界,不仅是为了迷惑你,更重要的是,我想,应该有人找了你许久。”
红色的血渗入了身后的片片结界,流淌在黑色锁链上,她的面容愈发的苍白。
“你不该属于这里,你也不该属于我。”
“去你该去的地方,做你该做的事情,见你该见的人。”
她看着阿九,看着他倾泻的白发,看着他淡漠的眉眼。
那目光,熟悉却又陌生。
“你与我,从来不该相遇。”
前世的他,为她披上嫁衣。
婚礼上,一剑杀了她。
而后几十年,那一天,千里红妆,子民恭贺,他迎娶了另外一个天赋绝伦的女修,萱瑶。思路手机端 他们将诸多痛苦加诸她身,她为了执念,丧失理智,疯狂难忍。
临死前的灰飞烟灭,她只看到了那双泛着银色的,淡漠的眼瞳。
蝼蚁一生,一无所有。
阿九,或者说九霄……他在乎的,只有天道,只有他自己。
“九哥哥,放了我吧。你认识的我,其实并非本我,你不会喜欢真实的我,我一直,都不是你喜欢的样子。”
不。
眼神,眼神不对。
圣子的眸子,愈发淡然。
淡漠到几乎消失不见。
“不论你是小尾巴亦或者是他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便精心编制一个幻境给他,骗他多年,直至此刻,他才霍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