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八岁那年,狄咏被狄大将军打屁股,趴在床上起不来,唐玄趁机把司南拐到郡王府。
他请司南吃香喷喷的烤羊腿,夹满肉的白吉馍,还有亲自爬到树上,给他摘最大最红的樱桃。
小小的司南蹲在树下,鼓着小脸,弯着眼睛,吹了一波彩虹屁。
“玄玄哥摘的樱桃真好吃!”
“玄玄哥爬树好厉害!”
“玄玄哥站得好高!”
“玄玄哥,我长大后可以嫁给你吗?”
——就是最后一句,让唐玄失去了所有理智。司南说想爬树的时候,他没阻止。
那时候,他一心想讨好这个小家伙,别说只是爬树,就算他想把这棵树搬到自己家,唐玄都会给。
他并不知道,爬这么高的一棵树对个头小小、天天练功偷懒的小孩子来说,是危险的。
眼睁睁看着小家伙从树上掉下去,唐玄大脑一片空白,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然而还是晚了,司南磕到了脑袋,昏迷不醒。
他自己也扭到了脚,不能动弹。
脚好后,唐玄去看过司南,可是司南不想见他。唐玄不甘心,第一次放弃礼貌与涵养,翻墙过去,强行见面。
“司南”就像变了一个似的,表情冷冷的,不说话,也不笑,还把他赶了出来。
唐玄很难过,又吹了冷风,回家就发起了烧。这一病断断续续,足足闹了大半个月,把官家吓个半死。
再之后,将军府出事,狄家闭门谢客,唐玄也被官家拘在了宫里,两个人许久没见。
又过了几年,唐玄接了皇城司的差事,司南也读了几年书,时不时去满庭芳。
两个人也曾在街上擦肩而过,就像陌生人。
直到那日黄昏,他走得急,撞掉了他手里的猪耳丝。司南笑嘻嘻地让他赔,还出言调戏他。
唐玄知道,他的小南仔回来了。
……
唐玄隐约觉得,司南似乎隐瞒了一些事,并非“磕到脑袋,失忆了,又磕掉脑袋,又想起来了”这么简单。
他暂时不愿说,他便没追问。
只要确认他是他从小就惦记着的小南仔,就够了。
司南醒来之后,和唐玄一起去了趟宫里,官家亲眼看到他没事,这才放心了。
午饭是在宫里吃的。
官家特意叫御厨做了俩人爱吃的菜。有司南陪着说说笑笑,官家一高兴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散了会儿步,官家就要午休了。
司南和唐玄从宣德门出来,路过一个卖熟食的摊子。巧了,正是去年重逢时,司南光顾的那家。
唐玄问:“想吃吗?”
司南咧嘴,“想。”
唐玄上前,买了一个洒着芝麻的胡饼,又要了二两猪耳丝。
司南在街边等着他,扯着沟渠里的荷花玩,听到唐玄对摊主说:“猪耳切细些,放葱不放姜,葱白切成细丝,不要圈。”
摊主瞅了他一眼,笑呵呵道:“许久不见郡王这样吃了。”
这个“许久”足足有八年。
当初,司南每次去将军府,路上都要买一只胡饼夹猪耳丝。
和司南关系好的小伙伴都吃过他的饼,唐玄也想吃,却不好意思过去。
直到有一次,司南主动跑他身边,小手举得高高的,把饼举到他嘴边,“玄玄哥,尝尝?”
尽管饼上一圈小牙印,唐玄还是毫无心理负担地咬了下去。
嗯,就是这个味道,有葱没有姜,葱白切成细细的丝,和猪耳丝拌在一起,再点两滴香油醋。
从那时起,唐玄也学着司南的样子过来买,假装两个人一起吃。如今想来,竟像青春年少时的暗恋一样苦涩又香甜。
出事之后,唐玄就没再买过,没想到摊主一直记得他。
唐玄勾了勾唇,说:“之后会再买。”
摊主笑笑,转手给他兜了两个,“小的瞧见司小东家在那边,这个是送他的!”
唐玄没拒绝,付了六枚钱,“多谢。”
“您常来。”摊主执了执手,目送他离开。
旁边的摊主凑过来,撞撞他肩膀,“你胆子也够大的,敢跟燕郡王攀交情!”
前者白了他一眼,“你一觉睡了许多年吗?难道不知,燕郡王早被司小东家收服了,脾气好着呢!”
不远处,司南把刚摘的荷花塞进唐玄怀里,一手抓着胡饼,一边勾着他的胳膊,边走边吃。
巡城兵远远地追过来,大喊:“谁在摘渠荷?公家物件,摘一罚十!”
司南毫不留情地把唐玄推出去,“他摘的。”
唐玄转身,手里刚好抓着一朵新鲜荷花,人赃并获。
巡城兵这才看清是他们,不自觉后退两步,硬着头皮说:“需、需得罚钱……”
唐玄淡定地拿出一串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