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唐玄刚把食盒拿到手里,看到第一层夹着的小纸条。
“特意做得多了些,和同僚们分着吃。”
不可能。
燕郡王默默说,分是不可能分的。
他的少年第一次给他做工作餐,撑死也要吃完。
紧接着,就看到了第二层的纸条:“不可以小气,不然我会生气。”
司南太了解他了。
就算是燕郡王,也要跟同僚搞好关系啊!
自家男人情商堪忧,只能他多教一教了。
捏着第二张字条端祥了好一会儿,郡王大人终于妥协了,十分肉痛地分给张茂则一碗小酥肉,又板着脸把那些酸笋什么的放到同僚的饭桌上。
赵兴腆着脸,抢走一碗黄皮肉。
趁着唐玄揍他的工夫,张茂则也笑眯眯顺走一碟雪里红,回去就跟官家说,都是南哥儿孝敬的。
虽然听司南的话把东西送出去了,郡王大人却有那么一丢丢不高兴。
直到打开第三层,看到第三张小纸条:“这碗小馄饨是专门给你做的,不给别人吃。”
郡王大人终于满意了。
司南做的小馄饨是真的“小”馄饨,皮比街上卖的馄饨薄,个头小一半,里面包裹的大虾仁清晰可见,一口一个,不知道有多香。
唐玄吃一口馄饨喝一口汤,就觉得吧,被圈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一屋子单身狗,就那么默默地看着他。
有人说:“想娶媳妇了。”
另一个补充:“或者嫁汉子。”
真的,天天看着老大和南哥儿秀恩爱,恍惚觉得,男人和男人才踏马的是真爱!
忙完了这一阵,小郭和赖大收拾好行李,要带着元婆婆去河间了。
离京的这日是个大晴天,微风徐徐,阳光灿烂,十里亭旁的垂柳绿茸茸的,摇摇曳曳。
司南送了小郭一头高壮的大骡子,拉起车来比马还冲,唐玄给他配了辆车,里面安置得舒舒服服,适合老人家坐。
于三娘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塞进小郭怀里。
小郭掂了掂,开玩笑:“嫂嫂这是送了我一兜石头么?”
于三娘脸一红,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浑叫什么!是衣裳和鞋,春夏秋冬都有,够你穿一年的了。”
小郭笑道:“嫂嫂亲手做的?我槐树哥都没穿过吧?我可不敢要。”
“不要拉倒,给我。”于三娘佯装翻脸。
“好了,别闹了。”槐树拉住她,对小郭道,“是大姐姐做的,不单有你的,也有赖哥的。元婆婆年纪大了,不好做这些活,便提前给你们备下一些,明年再让人捎新的。”
赖大呵呵一笑,“我也有份?多谢大娘子……”眼瞅着于三娘要瞪眼,又连忙补充,“还有三娘子!”
于三娘扑哧一声,笑了。
有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亲兄弟又能如何?交过心的,彼此信任的,一起经历过好的、不好的,就是亲人。
***
皇榜贴出来了。
几家欢乐几家愁。
今年明显有些不同。
即使那些没考上的,也不会哭天抢地、愁容满面,觉得无颜回乡,恨不得一死了之。
大不了再考一次呗!
有学子公寓可以安心入住,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同窗交游畅谈,还有集合了人间四味的进士锅吃,有什么大不了的!
司南生怕有人想不开,一早就放出话,倘若无钱回乡,可到“助学处”登记领取费,下回考上之后再还,考不上就不用还了。
想留在汴京工作的,助学处也会帮忙介绍,总之就是千万不要走极端,人生的路还长,还有无限可能。
别说,还挺有效。
司南并不知道,自从在那场辨论中一战成名,他本身已经成了激励学子们积极向上的标杆。
一个火锅店的小东家尚能有那般远见灼识,他们这些心怀抱国之志的人,又岂能自怨自艾?
总之,今年的气氛史无前例得好。
官家非常欣慰,从一甲进士中点了一位年轻英俊的做“探花使”,又特意点了槐树的名,让他做副使。
往常年份,副使多由武状元担任,今年没有武举,官家干脆破格提拔了槐树,看的还是司南的面子。
槐树足够争气,亮闪闪的甲衣一穿,金冠一戴,差点把旁边那位正使的风头抢过去。
新科进士打马游街,好不热闹!
御街两侧皆是围观的百姓,最前排的是青一色的年轻娘子。
这一天,抛开矜持,不讲规矩,无论富家千金还是平民女子,皆挤成一团,翘首以盼,期待着探花郎能摘一朵最美的春花,别在自己发间。
便是青春年少时最美好的回忆。
司南也跟着凑热闹。
他像个猴似的,三两下爬到一棵歪脖子树上,垂着双腿晃晃悠悠。树杈上挂着一个个小萝卜头,跟着他一起晃晃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