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承想, 钱朗不同意。
钱婆子为了逼迫儿子, 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使上了。
幸好钱朗头脑清醒, 她闹由她闹,她不吃就饿着。
你要说他不孝吧, 也不是。
钱婆子气得狠了打他两下, 他便生生受了,骂他两句,也乖乖听着, 从不犟嘴。
到了催妆的日子,钱婆子装傻充愣,故意躲了出去。
钱朗自顾自置办了丰厚的登门礼,换上体面的衣裳,带着底下的小子们,去了江家。
钱婆子得了信,要去拦,早有底下的弟弟妹妹等在岔路口,抱着她的腿,拖着她的腰,不让她走。
钱婆子气得又打又骂。
弟弟妹妹们一咬牙,一闭眼,忍了。
兄长说了,只要拦住了娘亲,就带他们去俊俊面馆吃驴肉火锅!
带冻豆腐的那种!
事到临头,江娘子却犹豫了。
钱婆子那又哭又闹又打又骂的架势她瞧在眼里,怕自家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钱朗不会花言巧语,只认真保证:“我会护她,就像护我的枪。”
江娘子:……
怎么就这么不放心呢?
江小花突然变得异常勇敢,掀帘子出来,主动接了钱朗的礼。
江小朵更是个小助攻,颠颠地带着未来姐夫到后院搬嫁妆去了。
这些年,江娘子起早贪黑,省吃俭用,挣来的钱全用来给姐妹两个置办嫁妆,就是为了将来她们去了婆家腰杆能挺直。
赵灵犀身份公开后,也不用再掖着藏着了,叫人从汴京快马加鞭带来几副好头面,给江小花添了妆。
一个个嫁妆担子,系着红绸,贴着喜字从江家点心铺抬出去,足足占了整条街。
当真是河间府头一份!
即便如此,钱婆子还是不满意。
她一心想着,自家儿子是要娶相国女儿、皇家公主的——还真敢想。
当地习俗,催妆的时候要“唱妆”。
女儿家的嫁妆箱子,除了父母双亲准备的之外,祖母、外祖母、姑母、姨母、伯母、舅母等女性亲戚多多少少都要添一些。
还有那些交好的姐妹,尤其是成了亲了,就算没钱,也常常会添双绣鞋、缝个头巾。
江小花性子温柔,为人和善,在裁缝铺待了这些年同绣娘们十分交好,单是绣娘们送的衣裳鞋袜就装满了一箱子。
一箱箱嫁妆抬过堂,每过一箱,押礼官就要唱一句,某某物,某某添妆。
添妆之人就会站出来,大大方方地受未来新郎官一礼。往往是长辈在前,好友在中,平辈亲族在后。
押礼官几乎唱哑了嗓子,终于还剩两担子。
一个担子很小,只放着一支歪歪扭扭的金簪——正是江小朵用十张小绣屏从赵灵犀手中换来的那支。
押礼官唱:“足金双头凤簪一支,并镶银木钗一个,金银同庆,好事成双——嫡亲姊妹江氏送!”
江小朵害羞地站出来,笑嘻嘻地看向江小花。
江小花悄悄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江小朵连忙站好,就见钱朗正正经经给她行了一礼。
小娘子开心又紧张,手忙脚乱回了半礼。
钱朗微微一笑,看向江小花。
江小花脸一红,垂下头。
又忍不住抬起来,悄悄看去,刚好对上郎君那双含笑的眸子。
江小花脸更红了。
钱朗笑意更深。
赵灵犀掩着嘴笑。
正要打趣两句,便听押礼官唱:“镶宝鎏金玉钏两对,南海珍珠耳铛两双,赤金飞凤累丝头面两副——结拜金兰永安县主赵氏送——”
围观百姓愣了又愣。
第一愣的是,这份添妆实成又贵重。
第二愣的是,江小花竟同皇家贵女拜了姐妹!
就连江小花都吓到了,“俏俏,你怎么……”
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妥,连忙改了口:“县主,这是怎么回事?”
赵灵犀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爽快道:“你拜我小娘为师,我认你作姐姐,你磕了头,我接了茶,江婶婶和南哥儿都作了见证,小花姐姐不想认了吗?”
“这……”江小花绞着帕子,一脸为难。
姐妹之情她自然不想舍,只是赵灵犀是什么身份,她怎么能腆着脸高攀?
赵灵犀不管她的纠结,只朝钱朗招了招,“快来,见过你二姨姐,也就是我。”
钱朗笑着摇摇头,像方才对江小朵一般冲她揖了一礼。
赵灵犀笑嘻嘻还了半礼。
左邻右舍瞧了个大热闹,直到嫁妆抬走了,众人的谈性还没散。
钱家那边更热闹。
钱婆子横躺在门口,死活不让嫁妆箱子抬进去,还扯着嗓子哭嚎:“大郎,你今日要想抬这些劳什子进院,就从你娘身上踏过去!”
钱朗半点不慌。
他转身走到后面,亲自把赵灵犀添的那担嫁妆抬过来,红绸一解,箱盖一开,正午的暖阳亮闪闪一照,差点闪瞎钱婆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