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身后的“贵人”到底是不是他,到时候就知道了。
因着官家的密令,唐玄没跟司南细说,只告诉他白夜有吃有喝死不了,需要他发挥作用的时候,才能放。
司南得了准话,骑着小三轮去了满庭芳。
进门之前还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踏进门之后秒变苦瓜脸。
“唉呀,不行啊,这事有点儿难办啊!”摇头晃脑,连连叹气。
蝶恋花急了,“你就说需要什么吧?是出钱,还是求人,你说一样,能办的我们都会尽力去办。”
她虽然觉得白夜这人不咋样,不过瞧着虞美人为了他茶不思饭不想,她也跟着着急。
司南看看淡定的虞美人,又看看急成猴样的蝶恋花,暗笑一句,傻丫头。
戏还是要演下去,“我问了,郡王说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官家要办中秋宴,需要从民间召集一批歌舞伎人,若满庭芳的行首们肯拿出本事,博得官家赞赏,自然能将功补过。”
蝶恋花确实有些犹豫。
宋代的“伎”和“妓”是有区别的,普通人家训练家里的小娘子歌舞器乐技巧,希望可以借此谋得不错的收入或婚姻,这就是“伎”。
厨娘、绣娘等手艺人也属于“伎”的范畴。
而“妓”则是登记在册的贱籍,凡是在官府有记录的都属于官妓。
满庭芳的女子就是后者。
她们之所以为人称道,是因为素来以清高孤傲著称,从不出楼,也不接客,一直留着清白身。然而,说到底还是贱籍,名声听上去好一些罢了。
若这次破了例,将来再有达官显贵来请,恐怕不好推脱。一来二去,这清白之身还能不能留着都未可知。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虞美人沉吟片刻,说:“司郎君言重了,能为宫宴献艺是妾的荣幸。只是,此事是妾所求,妾带着底下的丫头们去就好,不必劳烦其余行首。”
“不成。”蝶恋花下定决心,“说好了同进同退,你别事到临走把我往外推。”
虞美人拍拍她,“别任性,你答应过你娘,绝不出楼。”
蝶恋花倔强道:“这也不叫出楼,那可是为官家表演,倘若我娘在下边知道了,说不定还会为我高兴呢!”
虞美人红了眼圈,“你无需如此……”
蝶恋花撇了撇嘴,“虽然白爷不咋样,到底是咱们的东家,若他出了事,指不定卖身契转到谁手里,我这也是为自己打算。”
话虽说得漂亮,实际小脸都白了。
司南瞧着她们说得差不多了,问:“可想好了?若愿意,明日就开始排练。”
虞美人盈盈一拜,“那便麻烦司郎君了。”
司南点点头,交给她一个带着香味的信封,“我走了再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蝶恋花觉得不对劲,抢过信封拆开了,大大的一张信纸,只写着三个字——
“扯平了。”
虞美人倏然变了脸色。
原来,司南都知道。
在满庭芳,她是白夜最信任的人——这话是白夜亲口说的——楼中近来的动乱,她知道是白夜所为,这次也是白夜让她去找司南的。
说到底,是利用了他们往日的情谊。
她没有对司南说实话,而是故作可怜状,试图博取他的同情。
原来,他早已识破。
中秋宴上,司南确实需要找几位伎人表演滑稽戏,然而,并非虞美人不可。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表明态度。
他是拿虞美人当朋友的。当初在他一穷二白的时候,这个朋友有意无意地拉了他一把,对他来说就是人情。
因为这份人情,他愿意帮她打听白夜的消息。但是,她为了救白夜算计他,司南也不会圣母地吞下这口苦水。
作为“回礼”,他给她挖了一个坑,跳不跳由她自己选。挖完之后留了一封信,是因为依旧抱有一丝期待。
他怜惜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希望尽可能地对她们好一些,却不会傻傻地送人头。
司南埋头往前骑,心里有点堵。
经此一事,这段友情估计也到头了。
刚要拐弯,听到后面一声呼唤,温柔如水的嗓音,带着几分焦急。
是虞美人。
司南捏了下闸,停在原地。
虞美人衣裳都没换,帷帽也没戴,就这样素面朝天地追了出来。
原本跑得很急,清瘦的身子仿佛一抹微云,司南拿眼瞧着,生怕风一吹就散了。
跑到近前反倒有些怯了,眼中含着盈盈泪光,复杂地望着司南。
司南看着她,不由笑了,“行首如此不着边幅地出门,还是头一回吧!”
他的笑,让虞美人不禁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