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早了?”庄夫人诧异,“你年纪也不小了,及笄了便可嫁人,当年我嫁给你父亲的时候,连十五都不到!你这个年纪嫁人正正好,真要再拖个几年,那可成老姑娘了!”
邢萱:“老姑娘了,那就不嫁了。”
“说什么浑话!”庄夫人怒斥,“你就是来讨债的是吧?!我费心费力为你谋划,你却不当回事!难道母亲还会害你不成?你这个不嫁那个不喜的,又是在打什么主意?你邺表哥那样的人才,你都不肯答应,又是在想什么!”
“邺表哥算是什么人才?”邢萱忍不住回了一句嘴,“他刚见了玲珑一面,便说对人家一见钟情,当着你我的面就要求娶,分明是不把我的颜面放在心上,您与舅母又口口声声说是玲珑勾引——我倒是想问了,现在这勾引二字,您还好意思说出口么!”
庄夫人被戳中痛点,非但不心虚,还恼怒起来:“我就知道你还在怨我!我辛辛苦苦把你生大养大,你便是这样对我的!早知如此,当初不如把你掐死,也好过养个白眼狼出来!”
邢萱气急,“您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吗?为何一讲道理就要说什么死啊死的,说我是白眼狼,白养了,您生我的时候又没同我打过招呼,焉知我便愿意从您的肚子里爬出来!”
说完站起来就走,泪水不止,实在是不想再见庄夫人,明明是亲生母女,彼此之间却毫无温情,见面便是剑拔弩张,为何过去不曾如此?
是了,邢萱想明白了,过去母慈女孝,是因为她温顺乖巧,从不与母亲争辩,唯命是从,所以那时她是乖女儿,是母亲的掌上明珠。然而一旦她生出了自己的想法,而这想法又与母亲违背,自己便是白眼狼,是白生白养,难道母亲不知道这话听着多么伤人么!
她为何从不敢对阿兄说这样的话,却总是毫无忌惮地说自己?!
邢萱不肯承认,却也心知肚明,无非是因为阿兄未来是潍州之主,而自己,再得母亲疼爱,也不过是个没有继承权的女儿,婚事也在母亲手上拿捏,所以可以尽情责骂。
她越想越难过,不许人跟,自己跑到花园一角,四下无人,才偷偷蹲下去,抱住自己哭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却听有人说话:“阿姐怎么跑到这里来哭?是谁给阿姐委屈受了?”
邢萱吃了一惊,抬起头,却见枝叶茂密的树上坐着个身着绿色衣袍的少年,那少年形容昳丽,眉目如画,此时正笑吟吟看着她,邢萱想到自己的丑态被人看见,连忙掩住面容,抹去泪珠,才问:“你怎么在这儿?不该是跟父亲去历练了么?”
玲珑笑道:“这不是嫌太累,偷个懒?”
随即又问:“阿姐呢?阿姐哭什么?”
邢萱并不想将自己的烦心事说出来,因为觉着和他身上所背负的东西相比,自己那点子事儿,不过是鸡毛蒜皮。
“唔……让我猜猜,阿姐想必是又被夫人责骂了吧?”
邢萱低着头一言不发。
玲珑道:“阿姐难道没有跟夫人说明我的身份吗?若是得知我愿娶阿姐为妻,夫人应当不会如此震怒吧?”
邢萱却摇头道:“你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母亲是个藏不住话的,我怕她知晓后会传得人尽皆知,那时候麻烦便大了。”
而且她了解母亲,母亲已经对玲珑恨之入骨,哪怕玲珑不是外室子,是华安帝遗腹子,想必母亲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母亲的犟劲儿一上来,谁都拉不回,冥冥之中,邢萱觉得,便是以自己的幸福与未来为代价,母亲也不会向这桩婚事妥协。因为……她只是个女儿啊。
再疼爱,也不过是个女儿,没有权力,没有本事,没有能力,未来也不会是母亲的依恃,所以这些都是不必想的,她只要做一个乖巧的提线木偶,任由母亲掌控自己的人生就可以了。
至于给她安排好的人生,是好是坏,过得幸福与否,母亲也许并不在意。
越是认识到这个事实,邢萱越是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将母亲想得这样坏,情感上她不敢继续揣测,理智上却又知道这是正确的,如果有朝一日真的面对这样的场面,母亲的选择一定是会牺牲她。
“那阿姐有没有想过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呢?”
邢萱叫这句话给说蒙了。
“阿姐又不笨,也不傻,相反还冰雪聪明,被夫人这样养大,仍然能够坚持本心,有自己的思想。”玲珑坐在树上朝她伸出手,邢萱呆呆地望着她,“我觉得阿兄能做到的,阿姐也能做到,既然不想被别人掌控命运,那就试着自己去抓住。”
望着眼前那只修长如玉的手,邢萱隐隐意识到玲珑在说什么,却又不敢相信。“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