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儿虽年纪尚幼,却自幼父慈母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别说挨饿受冻, 便是委屈都不曾受过, 可比她大不了几岁的这个小姑娘,却已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她的爹娘若是得知,想必也是极为心疼的。而他也是一位父亲,自然能够理解父母之爱儿,更胜爱己身的道理。
玲珑被这真诚的、毫不虚伪的眼神给看呆了,她再看信阳候时,已不再是先前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而是好奇地问起来:“侯爷问了我这么多,我也想多多了解侯爷,侯爷从前……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的从前?”
也不会怎么回事, 她问什么,他便想答什么,丝毫不想隐瞒,这换作旁人,信阳候根本不可能这样。两人相谈甚欢,看得护卫们面面相觑,不是,这走向不太对啊……侯爷这不会是动了凡心吧?!
“我父母早亡,少年时期拜入大司马门下,受他教导,后来随他从军,立了些军功,幸得皇上赏识,封了这信阳候的爵位,才有今日。”信阳候对着京城方向抱了抱拳,“实在是乏善可陈,没有什么有趣的。”
“……那侯爷跟郡主是怎么在一起的呢?”玲珑捧着小脸做出一副非常向往的模样:“我刚来京城的时候就听人家说侯爷爱妻,身边竟连个妾侍都没有,这世间难道真有像侯爷这般情深似海的男子么?我可太想听听你们的故事了,侯爷行行好,就给我讲讲吧。”
信阳候听了,仍旧俊美的脸竟微微红起来,他对玲珑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便遂了她的心愿,给她讲起来:“……我拜入大司马门下后,便结识了郡主,大司马对我十分赏识,郡主对我也多有照顾,一来二去……日久生情,便是如此了。”
玲珑觉得这剧情特别耳熟。
她要是没记错,哥哥讲过,谢凤望父母早亡,十几岁的时候便进了外公的药堂做学徒,外公膝下只有一女,那便是娘亲梁氏,因谢凤望为人肯吃苦又肯卖力气,外公对他非常好,娘亲对他也是芳心暗许,两人也是日久生情……这一模一样的剧情,还带演上两回的?
“那你还记得从前的事么?”
“记得。”信阳候轻笑,觉得这小姑娘猫儿眼瞪得大大的实在可爱,他甚至情不自禁伸手捏了她水嫩嫩的小脸蛋一下,只是这么捏完了,他才发觉自己这动作太过暧昧逾矩,连忙致歉,玲珑摆摆手表情不在意,信阳候才又接着说下去,“我当年在战场上受过非常重的伤,听说是快要死了,大司马与郡主想方设法将我救活,只是自那之后,我对往事仅剩些模糊的印象,便是现在,也需要定时就医看诊,早已不是能再上战场的体魄了。若是有朝一日有人犯我国威,我也不能再披甲上阵。”
说完,他重重叹了口气,一个不能再当将军的将军,便宛如被折断了双翼的雄鹰,无法翱翔天际,便是对他们最大的残酷。
见小姑娘直勾勾地看着他,信阳候不觉莞尔:“怎么,吓到你了?若是知道你听了会怕,我便不同你说这些了,是我的不是。”
又见小姑娘的鼻子动了动,似乎在嗅什么气味,信阳候暗忖自己刚到州衙便先沐浴换衣,身上应该没什么异味吧?
只是随后,小姑娘便用一种更加古怪的眼神看他,惊讶、怜悯、同情……信阳候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需要怜悯跟同情的地方。
她自然而然的开始亲近起信阳候来,信阳候对她的亲近也很受用,反正叫护卫们看,侯爷对谢大人的妹妹之宠爱,简直都要越过县主去了!他们觉得谢大人的妹妹该不会是会什么妖法,不然怎么能把侯爷迷惑的连去州衙查阅卷宗都把她一起带上?
待到他们瞧见玲珑一目十行卷宗又火眼金睛找出问题后,便都沉默了。
打扰了,天才的妹妹一样是天才,请问这对兄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跟其他人不一样?
寇文轩的卷宗做得几乎称得上是天衣无缝,找不到任何纰漏,但正因为太过完美,与他们进入甘州后所见所感并不相符,因此总让人觉得虚假。玲珑摸着手头的纸,真是有趣啊,三年前的卷宗,用的居然是新纸新墨,有些地方粘连到的墨迹还是糊的,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寇文轩,笑道:“寇大人可真是心细如发,知道侯爷与钦差大人要来,便提前让人将卷宗誊写一份,免得我们将旧卷宗弄坏了。”
寇文轩蓦地一抖。
信阳候在做学问这一块并不擅长,你要他说兵家之事,他能长篇大论给你说上个三天三夜,可你要他讲之乎者也研究笔墨纸砚,那可真是两眼抓瞎,换作谢寂在这里,寒窗苦读多年,他一上手摸纸看墨,便能察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