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怎么做?”他几乎是有些乞求了。“玲珑,前尘往事我早已不记得,你与我说这些,我心中竟没有了丝毫波动,远不及那天晚上我做的那个杀死你们母子的梦。”
他在梦中梦是愤恨另一个无情残酷的自己的,可是当这些故事从玲珑口中讲出,他却丝毫没有触动。然而当他再见到她的时候,却又心跳加速。“你真的是一万年前,我在人间的妻子吗?”
当然不是。
“你不相信我吗?那你可以带我出去,带我去见天帝,他会认得我的。”
元止神君摇摇头:“我想过带你出去,可是没有办法。”
“那么你可以带天帝进来呀!”玲珑轻声说。“这里是梦中世界,你与天帝两人,难道还怕我一个孤魂野鬼?”
元止神君没有说话,她便敛去所有轻视,温柔地上前一步,抚摸他的脸,甚至踮起脚尖亲吻了下元止神君的脸颊。“不好吗?当初参与的人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将一万年前的事情说清楚,难道不是很好吗?也许之后,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呢。”
她无疑是在蛊惑元止神君,她怎又不是一万年前他的妻,两人之间从未有过曾经,又谈何“重新开始”?可这个诱惑对元止神君而言是巨大的,他听了玲珑的话,定央央地看了她许久许久,才沙哑着声音问道:“弄清楚了一万年前的事,就可以重新开始?”
“当然。”玲珑为他织出一幅完美的图画。“不好吗?你跟我,我们两个,也许我们还能再生一个岩儿,我们一家三口,还是可以过幸福快乐的生活,就像是过去在凡间那样。”
“元止。”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玲珑又放柔了声音。“我真的好累,我在这个梦中,被困了一万年了,浑浑噩噩,飘飘荡荡,如果你不帮我的话,那么还有谁能让我解脱呢?”
是的,除了元止神君,没有谁能让无辜的灵魂解脱。
这就是神与人的差别啊,神高高在上,俯瞰世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凡人要生老病死,有情仇爱恨,为了活下去已经很是艰难,短短的数十载人生,对神来说,不过是眨眼的一瞬间。
卑微渺小,如蝼蚁,如尘埃。
所以神不爱世人。
世人敬仰神,也都有所求。
玲珑面上的笑容和元止神君初见她时一模一样,恍惚中他以为一切又都回到了这个梦的最开始,哪怕每日都重复着同样的梦境,他也觉得很满足。就算其他的人事物一成不变,玲珑却是鲜活的、美丽的,同时也是危险的。
正因为危险,所以更加令人难耐。她是鸩毒,饮下去可解一时之渴,却要付出致命的代价。
然而饮下的人,都心甘情愿,并乐在其中。
为了她,做什么都可以,怎样都行啊。
因为她是这样的美丽,神秘,令人心动。
第69章 第六片龙鳞(七)
天帝见到玲珑的时候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打量她。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对元止神君说:“我不认识她。”
“您当然不认识我。”玲珑掩嘴笑起来。“我不过是个凡间女子,哪怕是长寿也不过八九十岁,更何况还死的那样早,这一万年过去,天帝早就把我忘记,也是理所当然。”
她说的非常有道理,天帝也这么认为。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倘若她真的是元止神君所说那样,只是一只死后不甘心的孤魂野鬼,这倒也算是说得过去,可让天帝奇怪的是,她长得这样一张姿容,比天宫的仙娥们还要美丽,倘若有人见过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一万年前那个女子的容貌了,事实上当初他也仅仅是透过水镜看了那么两眼,就毫无感情地移开了视线。那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凡间女子,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区别,无非是她运气好一些,遇到了渡劫失去记忆的元止神君,还能有幸与元止神君结为夫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值得天帝费心的地方。
只不过,既然与元止神君有了纠葛,就注定要做他仙途中的一块绊脚石,而对于绊脚石要如何做呢?必然要毁灭,才是正道。
天帝从来都不是要元止神君不要去爱上凡人,他要的是元止神君突破自己心中的坎,只要元止神君提起剑刺下去,就证明了他对大道的执着与道心。元止神君又不是那些成日想着下凡的小仙小神,他掌管着秩序与法则,这样的神君怎么能像凡人那样优柔寡断?
为了大道,必要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为此死去的凡人应该感到荣幸,而不是怨恨。
天帝对玲珑说:“无论我记不记得你,你都不该试图左右元止神君的心智,你可知道,他是秩序与法则之神,你扰乱他一池春水,要他如何公正地去追求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