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拜师还不能辟谷的时候,常常肚子饿,那时候的归一师兄便待她很好,背着师父偷糖糕给她吃,后来惊鸿仙子自己学会了做糖糕,也常常自己做,与师兄分享,那时候真幸福,又快乐,觉得只要两人能长相厮守,便是受了再多委屈也能够忍耐。
可现在她才知道,她是不愿意忍耐的。
小徒弟站在原地没动,惊鸿仙子看过去,就见小徒弟一脸纠结:“师父啊……”
“你两千年没下厨了,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惊鸿仙子:……
揍完旧情人立刻手痒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她全然将归一忘在脑后,再也不为他伤神泪流,这两千年来说不定归一都不知道她在耿耿于怀什么,是小师妹?不,从来都不是小师妹,那样一个弱的她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废物,根本不值得她惦记,她恶心的,是归一的“善良”,归一的“软弱”,还有归一的“自以为是”。
她们山头是没有厨房的,但这难不倒能够点石成金的惊鸿仙子,她玉手一挥,院子里便多了个小厨房,里头厨具食材一应俱全,不食人间烟火的惊鸿仙子挽起袖子盘起长发,又用披帛将飘逸仙裙扎紧,洗净双手拿起菜刀,俨然便是两千年前那个总想着偷偷做些好吃的送给师兄尝一尝的姑娘。
玲珑巴在厨房门口拒绝油烟:“师父咱们直接下山吃不好吗?这样多费事儿啊!”
惊鸿仙子慢悠悠地和着面:“嘴上这么说,其实你根本不信任师父的厨艺对不对?”
玲珑噘着嘴,顾左右而言他:“师父我觉得我不是很饿诶!”
惊鸿仙子笑骂一句:“鬼丫头,过来给师父打下手!”
玲珑不情不愿地蹭过来:“好烦哦,人家的皮肤会受损,人家不想。”
被惊鸿仙子弹了个脑瓜崩,于是捂着额头闹腾,反正就是不想干活,惊鸿仙子被她闹得啼笑皆非,只好如了她的愿,给了她一张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自己则在里面忙碌。
弟子们看到惊鸿仙子院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一个个都惊呆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烟哪来的,不会是仙子院落失火了吧!
事实证明即便隔了两千年,你师父也仍然是你师父,做菜手艺没有丝毫退步。玲珑捧着一碟刚出锅的白糖糕,捏起一块朝嘴里塞,但是考虑不周被烫到了唇舌,她又舍不得吐出来,便忍着滚烫吃下去,看得惊鸿仙子默默摇头。她家小徒弟鬼灵精得很,偏又贪图口腹之欲,满嘴歪理说着,连德高望重的归一长老都敢揍,还不是被一块白糖糕烫得原地蹦蹦跳?
她又想继续给小徒弟做些别的吃食,恍然间,这碗筷本盘蒸炒煎炸的琐事,竟远比两千年来清心寡欲不食烟火更快活。她觉着自己是活着的,心脏是跳动的,不是冷的没有感情的,这才是“人”,这才是“活”。
也许,这还是“得道”,是“飞升”,是“仙”。
不是锦上添花,也不是金玉满堂。
修仙应是,返璞归真。
玲珑啃着已不是那么烫的白糖糕,小嘴儿叭叭地提意见:“师父我觉得不够甜,可不可以再给我多放一点糖?”
正在感悟眼看就能突破的惊鸿仙子突然就被拉回现实,她没好气道:“还多放糖,你一天天的吃那么多糖,牙齿可受得住?这一锅已放了许多糖了!”
“嗯~~”玲珑撒娇,“再多放一点吗!多放一点!”
惊鸿仙子无情拒绝,片刻后又道:“你端过来,我给你抹一层槐花蜜。”
槐花蜜甜甜的好吃极了!
玲珑欢喜地端着盘子过去,看着师父给抹了两层槐花蜜还不够,拼命要求再抹第三层,看得惊鸿仙子都腻了,这小混蛋太过嗜甜,也怪她,把持不住这撒娇,还主动给抹了第四层。
玲珑开开心心地吃完了一盘白糖糕,舔着小嘴儿等下一锅。
惊鸿仙子却不想叫她再吃那样多的糖了,平日里便见她不时朝嘴里塞一块,虽然理智上知道修士辟谷是理所应当,可玲珑眨巴着眼睛说想吃,惊鸿仙子根本无法拒绝。
她努力去想自己曾经会做的那些糕点,在小徒弟的捧场下,简直乐在其中,根本停不下来。
师徒俩在携手同心狠揍过归一长老后,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天。
从这日起,惊鸿仙子就变得不一样了。当然这种改变只对玲珑,对他人那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她从前也疼爱玲珑,视玲珑如珠如宝,但她自己却是深沉地、压抑地……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沉淀在内心深处的阴霾从何而来。
她从前以为是小师妹,觉得小师妹死了却恶心了自己两千年,两千年来自己始终被小师妹所影响着——直到在玲珑的带头下把归一痛打一顿,惊鸿仙子才恍然明白,真正恶心到她的不是小师妹,而是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