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帝淡声道, “阮奕是个专情的人,你若住在他府上,你不应当看不出来才是。”
朝帝又瞥了他一眼,探究道, “还是……谭悦,你有事瞒着朕?”
谭悦藏在袖间的手再次攥紧,脑海中飞快掂量着朝帝这句话的意思, 以及他应当要如何应答,和他如何应答会带来的不同结果……
朝帝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谭悦不知他忽然问起赵锦诺,可是为了试探自己?
那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事关朝帝对他的信任。
还有,赵锦诺的安危。
谭悦心中拿捏,眉头微微拢了拢,淡声道, “微臣没有瞒陛下, 微臣虽住在阮奕府上, 但阮奕大都时候同微臣一处, 少见他与夫人一起, 即便在一起, 微臣也并未见得他对夫人有特别之处,许是,微臣面前,阮奕并未显露?”
谭悦言罢,握拳抵在鼻尖, 似是忍不住轻咳两声。
不想这一咳,连带着喘息都似些许困难,最后两声咳得尤其重,脸色也极尽难看。
朝帝微怔,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忽得眸间沉了沉,温和道,“去趟苍月,怎么病情重了这么多?”
谭悦心中微诧,似是因得他的这几声咳嗽,朝帝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
谭悦惯来聪明,“多谢陛下关心,微臣无事,只是腊月里病情多反复,并无大碍。”
朝帝看了看他,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又咽回喉间,轻声道,“明日让太医院院首过府看一看,这一趟让你去趟苍月,辛苦你了。”
谭悦拱手,“微臣自当为陛下分忧。”
临末了,朝帝没有再问起阮奕的事,“先回府休息吧,到年关前的早朝都免了,抽空入宫来见朕就是。”
谭悦躬身,“谢陛下。”
“大监。”朝帝开口唤了声,
年长些的内侍官入内,领谭悦出御书房。
临到门口,朝帝忽然开口,“谭悦。”
谭悦转身,“陛下。”
朝帝似是喉间咽了咽,沉声道,“朕早前同你说过的,你年纪不小了,当寻一门亲事,你可有中意的?”
大监笑着看向谭悦。
谭悦嘴角勾了勾,温和道,“陛下,微臣这幅身子也不知还能拖几年,不耽误旁人为好。”
朝帝也笑了笑,没有再吱声。
大监领了谭悦出御书房,一直到内宫门处。
路上,谭悦似是有意无意问起,“韩盛回京了吗?”
大监摇头,“哟,侯爷这么一问,奴家似是还真有一阵子未在宫中见到韩小将军了。”
那就是韩盛还未回京,谭悦没有再吱声了。
无论朝帝背后的意图是什么,但今日给谭悦敲了警钟,朝帝似是对阮奕熟悉,尤其是那句“你说谎”,他险些就露了痕迹。
朝帝问起了赵锦诺,那他早前的担心便是对的。
在南顺,锦诺的身份不能暴露,更不能同阮奕一处,惹人生疑。
他今日虽蒙混过关,但朝帝心底的疑惑应当并未全然解除。
他今日其实已经露了马脚,只是朝帝并未深究。
马车上,谭悦微微垂眸。
驾车的侍卫问道,“侯爷,去西市吗?”
赵锦诺和丹州在西市。
谭悦沉声道,“不了,先回侯府。”
侍卫应是。
马车缓缓驶离中宫门,谭悦的眸光微敛,再睁眼,眸色已黯沉如夜空。
朝帝不会,也不应当同阮奕接触过,但朝帝对阮奕的了解,却胜过他,那是什么时候——朝帝认识的阮奕?
但分明几个月前,阮奕还是傻的……
车轮滚滚向前,谭悦想起朝帝执先帝传位遗诏登基,再到后来种种行迹,再到方才对阮奕的熟悉……
谭悦心中的疑惑越加浓郁。
……
御书房内,大监折回。
朝帝看了眼他,轻声问道,“谭悦问了你什么?”
大监拱手,如实道,“侯爷问奴家,可有看到韩小将军?”
朝帝目光在大监身上稍许停留,问道,“你怎么应的?”
大监连忙道,“奴家如实同侯爷说,是有一阵子没见到韩小将军了,而后,侯爷就没有再问过奴家旁的事情了。”
朝帝眸间沉了沉,朝大监道,“明日让太医院院首去一趟侯府,就说朕的意思,这个冬天他不用做旁的事情,让他好好守着侯爷过冬。”
大监微讶,但见朝帝已翻开手中周折,大监知晓何事当问,何事不当问。
“出去吧,也告诉庞远亮一声,朕今日不见他了,让他明日下了早朝再来。”朝帝吩咐。
大监连忙应声。
等大监退了出去,朝帝也扔了手中奏折。
心中略微有些烦躁和矛盾,也看不进旁的东西。
如果他没有记错,谭悦的病情就是在今年腊月里复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