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大约十来天时间内的情况是这样的:
他十分抑郁愤怒,若是有可能,真想血洗京城。
可是在那长长的孤独地“坐吃等死”般的日子中,十几天过后他平静下来,又开始想很多事情:
一件是对对手的赞赏,他歌舒的动作计划全被人料到先机,而且当初与他过招的那个少年功夫高于他。
一件对是战场的怀念,他原本就是一个突厥左贤王最不受重视的儿子,活得如奴隶一样,是师父教授了他武功,是战场给了他生命一样重要的荣誉,离了战场他什么都不是。
一件是惦念草原的形势,北方大大小小部落上千,原本多数已臣服可汗,现在可汗十万主力被南朝军打得死的死、伤的伤,残余也是逃散了。而他的左路大军嫡系一万精兵,在可汗脑抽般的命令,令他们征波斯时折损了三千,回突厥后又带了五百最精锐人马潜入南朝,死得也差不多了。现在,他和精锐都困在南朝,那剩下的人马缺了主帅恐怕要生乱子,多半要被生出野心的落部王吞掉。可是现在他败兵之将,阶下之囚,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一件事他想来,心中佩服中难免又一软:当初那个武功奇高的南朝美丽少女,不知她现在如何了。当时,他正气愤起了杀心,连射三箭,不知有没有射到她。他现在就如废人一个在这里等死,要是能再见她一见能有多好。他阿史那歌舒是军人,素来铁血心狠,与人斗智斗勇十年,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从未一败。他自恃英雄,也只有拥有那样的智谋勇气武功的女子才能令他相思。
第二个月的情况是这样的:
歌舒过着死气沉沉地混吃等死的废物生活,他一生武勇过人带兵之时,自然杀气腾腾、悍不畏死。但是,这样静静的幽拘日子,他过久了,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曾经为救主而不顾生死的锐气也离得越远。他是彻底的败了,败在南朝人手上,败在南朝太子手中。
平日他倒是习惯盼望偶尔会来这里逛逛的太子门客。这些门客倒是一点都不忌讳他这个敌对将军,也不怕招太子猜疑。
第三个月:
有一天那常来的几个门客又来了。
他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一名门客却十分自信地说:“殿下现在事务繁忙,朝廷也是连赈灾、恢复生产都来不及,根本没时间想着怎么处理和突厥相关的事。然而,太子殿下素来崇敬英雄,将军现在虽是阶下囚,但太子咐咐只将你暂且软禁在禁在此,并没有说我等不可来探望你。”
另一名门客笑道:“我等只是普通的门客,太子殿下常言道要学习他人的长处,你是一代名将,我们来陪你说说话,学习学习你的长处,太子殿下是不会怪罪的。”
又有一名门客道:“四年前将军争战柔兰有赫赫功绩,太子殿下听闻后也曾拍案叫绝,常常叹息:若是此生能见此英雄猛将,共饮一杯,足慰平生。”
歌舒听到前面几句话,心中自然生出些骄傲自得,听说太子还想和他喝酒,他不禁对太子倒生出一丝奇妙的矛盾好感。
但是想想曾经的英雄风光对比现在阶下囚的落迫,心中又感世事难料,半点不由人。
那一名门客顿了顿,半晌,又叹道:“不过,如今形势正乱,殿下身份特殊,只能在朝中争取尽量保你性命,却不便请你喝酒了。”
听到太子争取保住他性命,舒歌的心情犹如刚飘得高了又摔了下来,他不禁冷笑道:“我是阿史那氏的子孙,岂是贪生怕生之辈!何须他来保我性命!”
那几个门客却是一呆,然后也没反驳,当时也就悻悻而去,反而他自己弄个老大没趣。
其实,这四个月的幽居软禁郁闷废物生活时期,唯一的乐趣,倒也就渐渐变成盼望不时来个太子门人,聊聊天,打听打听外面的事。
于是,不管聊得高兴不高兴,他也在间接中了解到许多关于太子的事。
比如:少时身体不好,不能习武,常引为憾事,但自小喜爱英雄猛将;
比如:胸怀宽广、礼贤下士、性情温和,平日生活低调朴素;
又比如:政务民生方面才干卓著,爱民如子。不看其他,中原旱灾严重,他赈灾、主持恢复生产的种种作为均可佐证。
近来,灾情平息了下来,朝中在商议突厥之事,歌舒若说不关心也是骗人的。可是一连数天,他的太子府南苑一条狗都没来过,除了看守的太子府侍卫,只有定时有人来说饭送水,甚至难得的送点烈酒。
这天下午,他躺在塌上午休,却忽听嘈杂,他暗道:终于给他来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