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希望他将来被“憎恶父亲”和“毕竟是父亲”这两种矛盾的情感折磨。
孟怀安略有些惊讶地看着甄兮,他想到兮表姐的想法可能与众不同,但没想到她竟如此坦然说给他听。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大逆不道,如今听到兮表姐与他有差不多的想法,他就觉得多了分安全感,好像再也不怕会被人所不容了。
“我知道了,兮表姐。”孟怀安轻轻点头,“他给的,我都收下。那是我该得的。”
而孟世坤不想给的,他也要。
现在的他还很弱小,但没关系,他迟早会qiáng大起来的。
见孟怀安轻易便接受了自己的说法,甄兮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叹。过去的十几年,没人好好教他,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张白纸,任人勾画。
她再一次提醒自己,应当以身作则,让孟怀安学点儿好的。
想想以前她在孟怀安面前表现出来的不同模样,她有点惭愧,孟怀安若跟着她学,成不了正直的人。不过问题也不大,普通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缺点,在大是大非上别出问题就行了。
孟世坤虽让人送了东西过来,但冬至宴依然没让孟怀安去参加。
好在孟怀安同样没放在心上,照旧天天跟甄兮一道看书习字,十分用功。
甄兮与孟怀安接触得越久就越觉得他十分聪慧,很多东西她说一次,他就能举一反三,以至于她生出危机感的同时,也在心里骂孟世坤埋没了这样一个好苗子。
再想想看孟怀旭,甄兮觉得,一定是孟怀安娘亲那边的基因遗传得好。
冬至那天,下了雪。
跟那之前的一场小雪不同,这雪从凌晨开始下,一直到下午也不见停,路面上很快便堆了一层积雪。
整个世界,被银雪覆盖,似是换了天地。
甄兮一直等到时候差不多了才准备出发,走之前她对孟怀安说:“怀安,你在这儿再待会儿吧。”
今日太冷了,她虽给了孟怀安一些炭,但想来肯定没有她屋子里烧得暖和,不如再暖会儿,回去就直接睡了。
孟怀安哪有不应的道理,等甄兮和青儿离开了风和院,他才回屋子继续看书。
香草留下照应孟怀安,她大大咧咧的,一点儿没意识到,在甄兮走之后,那个腼腆爱笑的青年,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整个人好像由一团温和燃烧的火,变成了散发寒意的冰。
没人出声,香草靠在柱子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还打起鼾来。
孟怀安扭头看她一眼,有些厌烦她的鼾声,故意拿起镇纸重重放下。
砰的一声巨响,然而香草却没被吵醒,反而睡得更香甜了。
孟怀安气得又接连敲了两下桌子,却依然叫不醒香草。
他瞪了香草一眼,只好努力屏蔽这恼人的鼾声,继续看他的书。
雪依然在下着,甄兮走得很小心。
心湖已经被冻上了,想来再不会有人失足落水。
甄兮走的是东苑这边,刚巧见孟昭曦出来,便扬声招呼她,二人随即同行。
二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侯夫人的乐天居,里头已有了些人,甄兮一眼扫过去,便发觉人来得很齐,甚至连关禁闭本不该出来的孟怀璧也在。
她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便没太在意。
前段时间落水后生病的孟昭雅如今看着气色比那日来找她麻烦时还更差一些,见了她,立即转开视线,人也往另一个方向侧了侧身,显然对她有心理yīn影了。
甄兮浅浅一笑,本该如此。
令甄兮眼前一亮的是韩琇。
韩琇今日也跟她一样穿了素色袄裙,无论是头上的首饰,还是脸上的妆容都十分简单。她静静地站在她母亲身边,端的是大家闺秀风范。
甄兮不禁赞许地点头,这段时间下来,韩琇学她已像了个七八成,可见韩琇在模仿一事上还算有天赋。
只不过,韩琇一见到孟怀彬便眼睛一亮,这种情感可就跟她完全不一样了。
孟昭曦突然凑过来小声道:“表姐,琇表妹……是不是在学你?”
平日里大家时常在一起,虽觉察出韩琇的表现跟以往不太一样了,虽有些怀疑,但没直接往那个方向想,如今韩琇花心思装扮了一番,那种既视感便很qiáng了,让人无法忽视。
“我也不知。”甄兮没承认自己那几乎被验证了的猜测,“琇表妹如今这般恬静,挺好。”
孟昭曦再看了眼韩琇,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冬至宴很快便开始了,甄兮坐在了孟昭曦身边,韩琇在她另一边。韩琇的父亲也来了,带上了她的弟弟,才六岁的韩钰,不过他们一家人没坐在一起,除了韩琇之外,都在另一桌。
侯夫人的身体一直很硬朗,说话时依然中气十足,在侯爷简单地说了几句后,她也说了些吉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