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他并不觉得疼,只是抬起头看向面前三步远的老人,几乎是乞求地说。
“我……并不像她。”
他谁都不像。
他是他自己。
他只是晏行昱。
“晏行昱!”
一声厉喝,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将周围那密密麻麻用葡萄枝交错而成的牢笼瞬间击碎,有人伸出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唤他:“晏行昱——”
晏行昱茫然回身。
他缓缓张开眼睛,如濒死蝴蝶的羽睫颤抖了两下,失焦的瞳孔好久才聚焦。
等到恢复视线的第一眼,荆寒章正坐在他身边,紧紧扣着他的手腕,脸上全是焦急。
晏行昱失神地看着他,半晌才喃喃道:“殿下。”
看到他醒来,荆寒章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把自己吓得够呛,一时不爽就想要骂人,但看到晏行昱这副蔫哒哒的样子,只好将暴怒的神情收了回去,唯恐吓到他。
荆寒章强行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艰难道:“你终于醒了。”
晏行昱吃力地朝他伸出手,想要勾他的袖子,荆寒章这次却没把袖子给他,反而将手伸过去,一把握住他的五指。
晏行昱死灰似的眼睛一点点出现了光亮,他声音沙哑,道:“殿下刚走,怎么又回来了?”
荆寒章倒吸一口凉气,好半天才有气无力道:“你是睡迷糊了吗?你都昏睡两天了,再不醒我就挖个坑把你埋了,连棺材都不给你备。”
晏行昱听到这晦气的话,还认真地点头,道:“嗯,好,这样给殿下省钱。”
荆寒章:“……”
荆寒章一时不知该开心,还是该先骂他。
第42章 云纹 你殿下给你雕个龙凤呈祥。
晏行昱昏睡两日, 清醒后手脚发软,坐都坐不住。
阿满端来药要递给晏行昱,晏行昱伸手一接, 手软得根本捧不住, 微烫的药直接洒在了榻上, 若不是被褥够厚,怕是会烫伤腿。
荆寒章本来在一旁看着, 见状直接怒道:“你就是这么伺候你家主子的?!”
阿满连忙去收拾,眼圈都红了。
晏行昱靠在软枕上,神色恹恹, 却还是温声道:“没事。”
荆寒章瞪他一眼, 等到阿满再换了一碗药过来,他直接接过来,拿着勺子作势要一勺勺喂药。
阿满在一旁噤若寒蝉。
一勺勺喂苦药,如他公子所说, 就是凌迟啊。
还不如“斩首”呢。
之前他喂药时被晏行昱数落了一顿,这次七殿下喂……
阿满还没多想,就看到晏行昱像是饮蜜浆似的,面不改色将药一勺勺喝下去了。
阿满:“……”
荆寒章浑然不知自己对晏行昱施了什么酷刑, 喂完了药,又拿了颗蜜饯塞到他嘴里。
晏行昱乖乖窝在软枕上吃蜜饯。
荆寒章知晓他一有意识就必须要弩,便拿过来阿满在他病时摘下来的弩,熟练地往晏行昱手臂上绑。
“章岳之事,有人在背后指使。”荆寒章道,“在祭天大典之日做出此事的,八成是摄政王的旧部,父皇下令彻查, 两日却没查出什么。”
荆寒章没觉得晏行昱是需要照顾的金丝雀,也没避讳此事,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晏行昱脸颊鼓起一小块,安静地听了一会,突然说:“原来他叫章岳啊。”
他去了摄政王府好几次,和老人聊得极好,却从不知晓那人的名字。
荆寒章在扣机关的手一顿,才继续动作,漫不经心道:“嗯,不管他受谁人指使,终是犯了重罪,尸身被验后,丢去了城外乱葬岗。”
晏行昱眸子失神,没再说话。
荆寒章见不得他这样,犹豫半天,才艰难找了个话头,道:“你想知道他在城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晏行昱这才来了些反应:“什么意思?”
荆寒章也不管能不能说了,道:“十几年前让摄政王战死沙场的那场战役,敌方几乎拿举国之力投入那场仗,摄政王军以少敌多本就不易,曾向父皇……”
荆寒章愣了一下,大概觉得说这件事时用“父皇”不好,便改了个称呼。
“……曾想圣上求虎符调兵援助,可到最后摄政王麾下副将前去茂实城调兵时,却被告知虎符是假的,茂实城无虎符不可擅动。”
晏行昱偏头看他:“虎符不是圣上给的吗?为何会是假的?”
荆寒章道:“这事谁也不知,当年驻守茂实城的将军……”
他看了一眼晏行昱,才低声道:“是晏修知。”
谁也不敢质疑圣上给的虎符是假的,只能将原因归咎在副将或晏修知身上。
“晏修知本是摄政王麾下将领,奉命驻守茂实城。”荆寒章声音越来越低,“他不会说谎,摄政王信任的副将不会说谎,那也就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