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张首辅差人来知会你爹和我,我哪里晓得你在哪儿?”
吕氏目光一转,“你先别捞鱼食了,我倒是真的担心你。”
简娣不明所以地搁下手中的活儿。
吕氏皱着眉头,眼神诡异地将简娣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警惕地问,“你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
简娣伸手看了一眼袖子,老实答道,“昨儿张首辅留我们吃饭,有个丫鬟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把菜洒到了儿子衣服,首辅拿了件自己没穿过的直裰给了儿子换。”
吕氏听了这个回答,非但没松开眉头,眉毛倒是皱得更深了,“张首辅可没做什么吧?”
简娣呆了一秒,对上吕氏担忧的眼神,愣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顿时哭笑不得。
“卢小哥,你娘这是天天在想啥?”
“我娘?”
简娣看卢仲夏好像没懂,当下,也没马上给他解惑,而是选择先向卢仲夏这个脑洞大的亲娘洗刷一下他儿子的清誉。
“娘,你放心,张首辅是君子。”
这边,吕氏终于松了口气,但每隔一会儿,又开了口,“我怕啊,张首辅无缘无故如此偏爱你,昨天你又留宿在了人府上,首辅他这都三十多的年岁了,也没个妻妾,这不是叫人多想吗?”
“前些日子,兵部那个吴侍郎,还有那个国子监的博士和国子监的学生,不都因为风流获罪外贬了?”
卢仲夏好像这才明白自家娘在说些什么,完全没想到自家亲娘竟然会怀疑自己的性取向,卢仲夏面色一僵,顿时呆住了。
吕氏这边还在皱眉絮叨,“你说,这世人好好地怎么都偏爱男风,以至于连子嗣都成了问题。”
简娣无奈,“娘。”
吕氏:“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看看你,到现在也没有成亲的意思,娘就怕你有龙阳之癖。”
吕氏的担心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大庆朝男风盛行以至于在旁人看来稀松平常,从闽南江浙到京师,士大夫更是广蓄优童,门子小唱泛滥成灾。
其实倒不是真的有那么多基佬,主要还是跟风得多。
至于吕氏口中那个国子监博士,前不久就因为太高调,和宠爱的小吏并出凤台门,被弹劾丢了官帽。
“简……简姑娘……”卢仲夏突然出声。
“嗯?”
“我……”卢仲夏小声道,“我并无龙阳之癖……”
“不……”简娣扶额,“你为什么要向我解释这个。”
“娘,你放心。”简娣看向吕氏,郑重其事地说,“您儿子不好男风。至于张首辅没成亲这事儿,您看,江御史他们不也没成亲吗?”
见吕氏嘴唇微动,又要说些什么,简娣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我爹怎么还没回来?”
“刑部这两天有事,”吕氏道,“不对,你别打岔。”
“你说你没龙阳之癖,那你回头和人苏姑娘?”
“绕了一圈,其实这句话才是娘你的重点吧?”简娣死鱼眼。
吕氏这招玩得高妙啊。
吕氏没好气地道:“娘问你正事呢。”
简娣:“卢小哥你怎么看?”
卢仲夏也对自家亲娘倍感无奈,“劳烦简姑娘同我娘说,我困了,先歇下。”
简娣后退了两步,朝着吕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娘,恕儿子不孝,我在庶常馆呆了一天,实在困得厉害,倘若没别的事,便先下去小憩一会儿,旁的事,不如等爹从官署回来再说罢。”
吕氏还在后面一声接一声地抱怨,“你当我不知道,你和你爹一条心。”
但简娣和卢仲夏都明智地当作没有听见,动作迅速地往房里一钻,再把门一阖。
卢仲夏的屋子陈设古朴清雅,屏风后摆着张榉木雕花的架子床,床上被褥看上去格外柔软。
简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黏在石青色的薄被上。
“简姑娘倘若想睡,如今可以睡了。”一进屋,见简娣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床上,卢仲夏忍俊不禁道。
简娣也实在困得厉害,刚刚一直在强打着精神应付俞珉和吕氏,听了卢仲夏的话,她毫不客气地点点头,甩了鞋子,爬上了屋里的架子床。
“那我就眯一会儿。”
这一觉,简娣睡得很沉,也没做梦。
虽说只眯一会儿,但她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可能是睡得太沉,醒来的时候,胃里一阵翻涌,眼皮像黏住了一样,简娣费力地想睁开眼睛,却觉得好像被什么人拽住了脚踝直往下扯。
鬼压床了?
她意识清得很,但身体却像丧失了所有知觉,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了。
简娣也不是没碰到过鬼压床,碰上鬼压床,脑子清楚得很,但身体就像瘫痪了一样没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