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薄,鼻挺,眸色淡而远,浅淡漂亮的眸子前朦胧着股冷冷的雨雾。
见到这一幕,宁桃喉口仿佛被梗住了,她愣愣地走上前,将雨伞撑在少年乌黑的发顶上。
“常清静。”
常清静抬头看了她一眼,苍白的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说,而是从袖中摸出来一叠干燥柔软的宣纸。
这宣纸用灵力包裹着,一点儿都没被雨水沾湿。
“桃桃,我将纸买回来了。”
而他这一开口,灵力散去,顺着他眼睫滑落的雨水,啪嗒落在了宣纸上,氤出了一点湿痕。
看着这样的常清静,桃桃大脑里几乎一片空白,莫名地,心底就浮现出了个念头。
他……想起来了吗?
桃桃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然而常清静却什么都没说,他的嗓音很冷,好像泛着山间冷冷的雾气。
“桃桃,我们回家吧。”
宁桃心里几乎一团乱麻,她怔怔地走回家,替常清静拿来干净的衣服,伸手想要替他擦头发的时候。
常清静却微微侧身躲开了她:“我来。”
“嗯……啊……好好。”她用力挤出个欢快的笑,嗓音轻快道,“你的手好冰,我去给你倒杯水暖暖身子吧。”
她端来了热茶,可常清静却没有喝。
入夜,两人沉默不言地合衣而卧。
宁桃的心终于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常清静他想起来了。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常清静。
第二天,常清静起得很早,宁桃伸手一摸,身旁的被褥已经冰冷没有余温。
她点起灯,屋里也没有了常清静的身影。
桃桃呆呆地坐在镜子前,披散着头发,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面目可憎过。
她接受了魔鬼的馈赠,必将迎来坠入地狱的惩罚。
桃桃难过地几乎快喘不上来气了,愧疚的眼泪滚滚而下。
可她不敢问常清静,不敢问他是不是想起了苏甜甜,不敢看他的神情。
“桃桃。”
少年清朗的嗓音忽而在脑后响起,微含迟疑。
宁桃一个激灵,猛然扭过头,手足无措道:“常清静,你、你回来啦。”
“嗯。”常清静神情依然是紧绷着的,眉眼依然萦绕着山间的冷意,“我出去练了会剑。”
“你没事吧。”他的目光落在她眼角,微讶。
“我没事。”桃桃飞快地摇了摇头,欲盖弥彰道,“睡了这么久还是好困,眼泪都流出来了。”
常清静不疑有他,或者说是故作不知,匆匆换上干净的衣物后,走进厨房帮她打下手。
她做饭的时候他就帮着摘菜、洗菜、切菜、生火,饭后的碗也都由他捋起袖子,一人承包。
他换了件白色的上襦,淡青色的下裤,束着马尾,只余几缕乌黑的碎发垂在颊侧,伴随着忙碌的动作,曳出泠然的弧度。
看着常清静这副模样,桃桃又迟疑了。
常清静他真的想起来了吗?这会不会只是她不作数的猜测。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常清静依然对她很好,除了与她的肌肤接触少了,依然对她体贴入微。
可这一切,终于在苏甜甜与吴芳咏的到访下打破了。
那天也下了雨,她前几天坐在桌子前念书的时候,忘记了关窗,到夜里就开始烧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常清静三人便一道儿外出给她买药去了。
桃桃拥着被子,头重脚轻,鼻子里堵塞得难受,脸上烧得发烫。
一摸眼角好像也是烫的。
常清静还没有回来……
宁桃甩了甩昏昏沉沉的大脑,努力支起身子坐起来,摸索着床上了鞋。
想出去看看。
她终于在药坊门口找到了他们。
吴芳咏已不知去向。
常清静与苏甜甜站立在伞下。
苏甜甜仰着头,同他说着些什么。
他一手握着伞柄,另一只手提着药包,手指修长如玉。
雨雾太大,掩去了少年脸上的神情,也盖住了两人的话。
两人就像是在大雨中亲昵的恋人,在这个世界中只剩下了彼此,兜兜转转之下又走到了一起。
少年腰杆儿挺得很直,天生生就一幅冰雪之姿,白色的上襦被雨水氤湿了,隐约透出肌肤轮廓。他低着头神情专注地同她说着些什么,脸上掠过了微不可察的紧张,浅淡的眸子里倒映出苏甜甜的轮廓。
大雨倾盆,苏甜甜的裙角却半分微湿。
桃桃转身就走,脚步很快,眼泪顺着眼角接连不断地涌出来,
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明明是她做错了。
桃桃面色潮红,大脑昏昏沉沉的,只剩下了个冷静的念头。
她要与常清静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