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互相折磨的日子已经够了。
她坚信常清静还爱着她,并且是爱惨了她,哪怕她骗了他取了他的心头血,他依然还爱着她。否则这么多年来,他为何和其他妖过不去,偏偏又不愿伤害她?
而且,刚刚她突然抱了上来,他并未推开她。
苏甜甜越想,唇瓣便哆嗦得越厉害,情不自禁地踮起了脚尖,将这红唇凑上。
常清静错开了视线。
倘若是几十年前,还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时,他或许会有所触动,当年的他,自大、傲慢又愤世嫉俗。
可现在,目光落在苏甜甜身上,他却感觉到一阵淡淡的厌倦萦绕在心头。厌恶于这无休无止的纠缠,厌恶于她的自私和愚蠢。他厌倦她,就像是厌倦曾经的自己。
这股厌倦感越来越深,常清静冷淡地掀开了苏甜甜,转身便走。
和当初因苏甜甜入魔,解铃还需系铃人不同,他如今很清醒。正因为清醒,便愈发厌倦。
苏甜甜被他推倒在地,面色略微苍白,凄惶不安地问:“小牛鼻子,你当真不愿意原谅我了吗?”
孟玉真和孟玉琼脚程飞快。
自从得了常清静出现在洞庭的消息后,玉真和玉琼一口气,日夜不停地下了蜀山,一路往洞庭而去。
孟玉琼神情还算镇静,但孟玉真这一路上却已经偷偷哭了好几回。他眼眶发红,鼻尖发酸,触及玉琼担忧的视线后,又移开了脸,抿着唇,一言不发,脸色阴郁,难看至极。
这是背叛,常清静这是背叛!
孟玉真咬牙一脚踹开了茅府的大门,眼里蕴着深深的痛楚与恨意。
枉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将他视作小师叔,可他呢?他却任凭魔念吞噬己身,杀了掌教!
玉琼倒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看着这茅府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却又倍感荒谬无言了。杀了掌教是真的,这从蜀山一路而来犯下的杀孽也是真的,他们能在心里替常清静解释,又有谁替这些无辜枉死之人解释?
走到一具已经僵硬了的尸身前,孟玉琼蹲下身,伸手在这尸身眼皮上一抚,帮他阖上了死不瞑目的眼。
两个人一路穿过廊庑,循着剑意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孟玉真攥紧了手里的剑,咬紧了牙根看着这屋内背对着他的身影。
白发垂腰,腰身匀称而清瘦。
饶是在来的路上,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好了准备,看见常清静之后。孟玉真还是眼睛一热,脱口而出:“小师叔。”
常清静闻声微微侧目,看到神情复杂,并肩站在门前的玉真玉琼后,眼里似乎掠过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惊讶,随后又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对上了常清静这血红的眼珠,瞥见他眉心间郁结的黑雾,孟玉琼浑身发凉,玉真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激动也凝固了。
“这都是你杀的?”孟玉真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眶发红。
孟玉琼一言不发,任由孟玉真嗓音沙哑,通红着眼质问常清静,打从一进门开始,他就看到了苏甜甜,却也没心思再多问,倒是苏甜甜面露震惊:“玉真道友?玉琼道友?”
只是没一个人有心思搭理她。
常清静没有否认,全盘认下:“是。”
孟玉真僵住了。
只要常清静说一个“不”字,哪怕一个“不”字,他都会相信他,相信他他是有苦衷的,杀了掌教也是有苦衷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孟玉真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笑了一下,轻声问道:“小师叔,你哪怕说一个不字我都会相信你,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常清静面色不变:“掌教是我杀的,茅府中人也是殒命于我剑下。”
“你闭嘴!!”孟玉真陡然怒喝拔剑,剑尖指直常清静,“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苏甜甜似被这一幕吓懵了,尖叫着冲了上来,挡在了常清静面前:“孟道友你们在做什么?!”
“苏姑娘,退下。”孟玉琼目光死死地盯紧了还在对峙中的两人,脸色不好看。
苏甜甜娇声大喝,怒目而视道:“我不退!你们谁敢动小牛鼻子试试。”
苏甜甜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得像鬼,昂首挺胸一声不吭。
孟玉琼有些烦躁。为了保护心上人以死相逼这是很好的,可是也不看看眼下是个场面。
苏甜甜这泪盈于睫的模样分明是感动了自己。
“苏姑娘,不想死,就退下。”孟玉琼语气重了几分。
苏甜甜一头青丝铺散在腰后,眸中泪光点点,看着分外楚楚可怜。
常清静似乎也不愿再与他们纠缠下去了,旋身化光欲走。却被孟玉真放出飞剑拦住。
“你不准走!跟我们回蜀山!”孟玉真咬牙切齿道,“今日,你不在这儿将这些事交代清楚你就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