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静却没说,这是因为不日之后,凤陵仙家的弟子会来蜀山一趟与蜀山弟子切磋交流,肃清山下的妖氛也成了接待同修前所必做的一件事。
孟玉琼微微颔首,好脾气地问:“小师叔要一起来放风筝吗?”
风筝。
常清静的视线在这天空上停顿了半秒。
蓝的沉酣的天空下,燕子、蝴蝶各色各样的风筝飘得高高的。
过了半晌,才开口:“不必。”
“孟大哥,你还买好吗?我来帮你拿!”宁桃牵着裙子跑来关切地问。
却在几步之外,刹住了脚步,惊讶地看了眼常清静:“常清静?”
常清静低下眼:“桃桃。”
“好了。”孟玉琼将怀里的浆饮分了一半给桃桃,“拿去喝吧。”
“哦。”桃桃捧着浆饮,脚步却没动,而是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常清静。
他今天还是穿着一件葛布道袍,梳着马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常清静他看着天上的风筝时,那冷淡又高寒的神色好像微微动容了点儿。
这明显是想玩的嘛。
桃桃叹了口气,抬起脸主动发起了邀约:“要去玩吗?”
常清静眼睛睁大了点儿,瞳仁细细的,像是不安的猫。
桃桃带头走在前面:“走吧走吧走吧。”
孟玉琼也莞尔:“小师叔,走吧。”
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常清静终于提起脚步跟上。
瞥见桃桃抱着一堆浆饮回来,孟玉真为首的一群少年,互相推搡着冲上来。
“桃子!(桃桃)”
“买来了吗?!买来了——”
却在看到常清静的刹那间,纷纷噤声。
“道、道君?”
“师叔。”
“小师叔(师叔祖)。”
看到这群少年各个如临大敌,战战兢兢的模样。
常清静面色有点儿僵硬,开始怀疑自己到这儿来是不是件错事了。
“你们玩。”
抛下这句话后,常清静径直走到了堤岸下面去了。
他一直就不合群,与其待在那儿打搅他们的兴致,徒惹尴尬,倒不如自己一个人待着。
胸前隐隐有些作痛,常清静眉头拧了拧,看了眼胸口的位置。
葛布衣隐隐透出了点儿淡色的血迹,这是昨日取了心头血炼药的后遗症。
手指探入袖中,摸上了个冰凉的瓷瓶。
常清静迟疑地想,他暂时还不清楚要怎么把这瓶药交给宁桃。
“桃桃?桃桃?”有蜀山弟子好奇地问。
“站这儿发什么呆,来放风筝啊。”
“没什么。”桃桃摇摇头,猛然回神,将视线从堤坝上收回,露出个笑,“来了!!等等我!!”
常清静站在堤岸下,指尖摩挲着袖中的瓷瓶,抿了抿唇,脑子里做着剧烈的争斗。
头顶忽然响起个熟悉的嗓音。
常清静倏忽抬起眼,就看到堤岸上站着个少女。
少女穿着件香芋紫的对襟襦裙,头发上扎着大红的缯绳,手里抱着个浆饮,手里还拿了个小碗,站在高高的堤岸上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宁桃走下了堤岸,倒了碗乳白色的浆饮给他,镇定自若地说:
“给你。”
“这是?”
“杏仁豆腐浆。”宁桃笑起来,好像有阳光跳跃在她栗色的发丝上,“你尝尝看。”
她的头发并不是那种乌黑的,反而泛着点儿黄,阳光下看,有几根发丝看起来就像是金子。
常清静盯着宁桃看了半晌,低头喝了一口。
豆腐浆入喉,柔滑爽口,豆腐的清香扑鼻而来。
常清静也不说话,两扇纤长乌黑的眼睫垂落下来。
这十多年没见反而更加自闭了。
这几天时间一过,桃桃已经想开了。
与其这样纠缠下去,倒不如重新做朋友。
常清净现在的模样和当初他们刚到王家庵时的模样几乎所差无几。
她恨不了常清净,桃桃低着头默默地想。
他曾经救过她的命,愿意接纳她包容她,听她胡言乱语,听她说些他不懂的话。
从前,少年愿意走街串巷,替人看风水测字,省吃俭用为她买花衣裳买绢花。
她帮他洗过亵裤,而他也清楚地知道她的月事什么时候来。
她第一次来到异世界,将裙子弄得通红,还是他红着耳根,面红耳赤地带她去找人询问怎么做月事带。
“小青椒——”宁桃欲哭无泪,僵硬地走在他前面,羞耻地额头冒汗:“到……到了吗?”
宁桃来姨妈的那一次,他们的行李刚好被妖怪给撕碎了,没有换洗的衣服。
他本来是动手要脱身上的道袍的,却被宁桃拦住了。
“算了。”桃桃压低了嗓子小声地说,“我拉拉裙子,应该能挡住。”
她可不想看到常清静道袍上沾上她的姨妈血,那还不如杀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