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残魂被剑阵所伤,如今散落各处,想要她安息,就必须搜集回她的神魂,届时再下葬。”
听到这话,吴芳咏指尖微微颤抖,眼眶红肿。
宁桃这一死,好像彻底把吴家小少爷惊醒了。吴芳咏几乎把手都掐出了血,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混蛋。
他守着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那是他和桃子共同的秘密。
宁桃,喜欢常清净。
可是看着与苏甜甜并肩而坐的常清净,吴芳咏又觉得讽刺。
“多谢前辈提点。”常清静站起身,顿了顿,“晚辈知道了。”
苏甜甜愣了一下,牵着裙子站到了常清静身边儿,陪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他杀了一百二十个凤陵弟子,就算是罚罪司是蜀山对不起他,骗了他在先,就算谢迢之不计较,也不代表着其他人不计较。
这几天,蜀山高高在上的小师叔,好像一夕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可是常清静好像并不在乎,他容色平静,神色极凉。
他察觉到了苏甜甜的动作,目光淡漠地扫了她一眼。
苏甜甜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宁桃的死好像在她和常清净之间划开了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倒宁愿常清净他悲痛欲绝,痛不欲生,可是常清净却漠然得像是死去了一个并不多在乎的人,他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好像不费什么力气就从宁桃的死亡中抽离了出来,神色平静,照常生活。
他像是一柄寒光凛凛的剑,冷戾又刚硬,这或许是他保护自己的手段,他将自己与四周的环境都隔绝了。
人死后一般都会魂归故里,宁桃没有家,谢迢之推测,宁桃的残魂或许散落在他们这一路走来执念最深重的地方。
这就代表着王家庵、偃月城这些地方他们都要一一走过。
凤陵仙家有一棵百年的老桂花树,
一眉新月西挂夜空,又到了桂花开放的时间,微风吹动,香气馥郁,凉夜中浸透着桂花甜蜜的香气。
桂花香洁,那些细碎的,金黄色的小花落了下来,落了人一衣裳。
常清静和苏甜甜并肩坐在阶前,周身好像也被这甜蜜的香气浸透了。
这几天苏甜甜特地做了桂花糕。
少女拿着竹竿打下来不少桂花,又捡地上落下的,捡了满满一篓子。
将这些桂花洗干净了,用盐水泡好了捞出来风干。
又准备了一个大的坛子,在坛底铺了层糖,一层桂花,一层糖一层桂花。细小的花瓣浸透在了金黄色的蜜糖里,甜蜜酥软得几乎令人微醺。
这些桂花糖后来被她做成了桂花糕,两个人一道儿坐在阶下慢慢地吃。
吃着吃着,常清静突然想起了宁桃。
他垂着眼睫,看着指尖上的桂花糖,心里好像一阵凉意渐渐漫开。
这股凉意,就连常清静自己也微感错愕。
或许他当真是本性淡漠,亦或者是他总有些如坠梦中般的不真切之感。
人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死亡堕落一辈子,好朋友死了,在大哭大痛之后,这股痛楚好像也就淡了,就如同当年爹娘舅舅舅母相继离世一样,他痛不欲生,神情恍惚,直到最后心好像又一点一点地重新归于了麻木。
放下了手中的桂花糕,常清静掀起眼帘,又看向了天边那耿耿的长河。
寒意漫长,天边寥廓又冰冷,长河渐没。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宁桃教他常的那首歌。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 心中能不欢笑。
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桂花糕入口很甜。
痛苦和思念总会过去,那些痛苦最终会结疤。
吴芳咏走了几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阶前的常清静和苏甜甜。
他脚步一顿,须臾又笑了,转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吴芳咏觉得很冷,他好像必须多走动走动才能暖和起来。
然而,这一转身,却没想到撞到了谢溅雪。
少年裹着一身雪白的貂裘,眉眼温润,微怔地看向了吴芳咏。
“谢道友。”
“吴小少爷。”
“要一道儿走走吗?”
谢溅雪沉默不语。
他们并肩走在廊下,凤陵仙家那棵老桂花树馥郁的香气一直传了很远,淡淡地弥散在空气里。
托常清静那半碗心头血的福,他身体已经好了不少,脸上也多了点儿气色,只是这碗心头血不过只能保他不至于早早殒命,身子却是调养不回来。
楚昊苍伏诛,修真界大喜,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这几天,整个修真界都在忙着庆祝度厄道君伏诛这事儿,没有人知道雁丘山的芦苇鹤唳,也没人留意一个小姑娘的生死,哪怕这世上唯一一个在乎楚昊苍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