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当时宁桃只能主动喊“常哥哥、清静哥哥”把小弟弟哄回来。
而常清静却猛地僵硬了,目光冷厉,反手扣住了她手腕,看着她,耳根是红的,吞吞吐吐地说:“别、别喊。”
从那之后,宁桃就明白了,这个称呼是常清静的死穴,只要一喊,他准破功。
果然,常清静脸上那冷峻肃杀,犹如玉山覆雪般寒冷的表情就彻底破功了,少年眼睫颤了颤,一字一顿地嘱咐,“好,桃桃我答应你,但你,切记,一定要小心。”
他担心桃桃,但是也信任她。他俩在这将近一年多的相处中,培养了难得的友谊、默契与信任。
说服了常清静之后接下来就方便多了,这边叫人向焦家传话,说是答应了把苏甜甜嫁过去,但聘礼必须要高。
鬼媒人有些不屑,却还是送来了整整一箱金银。
桃桃钻进了屋里,火速换上了行头,穿上一身嫁衣,盖上了盖头,等着迎亲队伍把她接去。
先接到村头见新郎焦英逸,再去焦英逸的墓室拜堂成亲。为了不被这位鬼新郎看出蹊跷,众人往宁桃身上捏了个障眼法诀。
拜堂特地选在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
太阳下山,有迎亲队伍抬着花轿,敲锣打鼓地停在了杜家门口。
夕阳如血,这迎亲队伍除了有花烛、裙箱、衣服匣之外,也有一队队高大的纸人,骑着高大的纸马。
被微笑着的纸人簇拥着的花轿看起来都鬼气森森的。
这迎亲队伍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送丧的,一半才是“迎亲”的。
这时候不少村人也挤得远远地看。杜香露害怕又愧疚极了,和苏甜甜一道儿忧心忡忡地握着桃桃的手。
吴芳咏:“桃子,你别怕,到时候有不对,就喊我们。”
其他少年也往她袖子里塞了一叠传音符,“宁姑娘这个给你。”
宁桃笑了一下,“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喊你们。”
这一笑,阆邱、蜀山和凤陵弟子都齐齐一愣。
这位宁姑娘,虽然样貌普通,却也是个有胆识的,令人敬佩的姑娘,众人看宁桃的目光都忍不住更柔和怜悯了点儿。
宁桃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是有点儿害怕的。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闭眼,鼓起勇气,宁桃利落地牵着嫁衣裙摆,钻进了花轿子里。
伴随着外面响起那些作乐催妆,互念诗词等一系列繁琐的仪式之后,花轿子被抬起。
摇摇晃晃地往村头去了。
新郎的骨殖就装在棺材里安放在村头,特地来亲迎新娘子。
宁桃坐在轿子里,口干舌燥,紧紧地攥住了嫁衣裙摆,心里伴随这颠簸的轿子,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和死人结婚这还是头一回。
宁桃脑子一转,猛地察觉到好像哪里又有点儿不对劲。
她这样,算是和常清静和好了吗?!
……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杜家也都点上了灯,红烛高烧。
农村的那种酒席,堂屋里几大桌摆开,吴芳咏他们都坐在酒席上吃酒。
这不过这酒席吃得很沉默,大多数人脸上都没笑意,村里嫌不吉利也没人愿意来吃酒。
另一间房子充作厨房用,杜大娘和几个关系好的妇女蹲在洗澡的木盆子前洗碗。
吴家小少爷是第一次吃这种酒席,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惦记着宁桃。其他世家少年也没心思吃酒。倒是焦家来人都是个个满面笑容的,劝着常清静吃点儿。
“小道士,这大喜的日子,吃点儿酒吧,吃点儿。”
常清静少年老成,板着张棺材脸,碰到人劝酒只是皱眉说,“蜀山弟子戒酒。”
苏甜甜已经和宁桃换了身衣服,穿着件鹅黄色的齐胸襦裙,头戴帷帽,轻声安慰,“小牛鼻子你别担心,桃桃一定没事的。”
但常清静却看了她一眼,挪开了视线。
常清静对她就是这个态度,苏甜甜笑容有些黯然。
她其实是羡慕过宁桃的,常清静对待宁桃的时候,和对待她那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几乎有天壤之别。
而这几天,她好几次都发现了小牛鼻子在盯着她看,却在她察觉的时候,又神情复杂地移开了视线。
吃着吃着,玉真晕乎乎地搁下了筷子:“我、我怎么好像有点儿晕啊。”
玉琼一愣:“晕?”
常清静立时察觉出来不对劲,面色微微一变,伸出筷子,在杯子里沾了点儿酒液。
不是酒。
眉梢一压,又夹了几筷子的菜。
一一尝了,也不是这菜里有毒。
然而,就这两三筷子的功夫,常清静也突然感到了一阵微妙的眩晕感。
鼻翼微微一动,却是闻到了股淡淡的,腥臭的香烛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