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番外(34)
他一共见过这种淡黄色的灰,四次了。
第一次是在活过来时,沈是桌上孔夫子的香炉里。
不寻常。
沈是如受蛊惑般,伸手去摸那个香灰。
突然手腕被人拽住,猛然向后扯,吓得他双手不稳,将鸽子摔落在地上。
他瞳孔一缩,连忙去看情况,而鸽子本就是苟延残喘,哪里还经得起折腾,直接缩成了一团,顷刻奔赴黄泉。
沈是气得不轻,反手抓住了柳长泽的手臂,他一急嗓子又哑又疼,厉声质问:
“侯爷可知那是唯一的线索!”
他手上的血污染上了柳长泽的衣袍,柳长泽嘴角下压,脸崩的死死的:“毒药你也敢碰。”
“什么毒药?”沈是怔住。
“松手。”
沈是依言放开,柳长泽用鞭子在香灰旁点了点:“砒霜。”
“砒霜放香里做什么?”
柳长泽唇向一边勾起,嘲讽地说:“当然是,延迟死亡。”
沈是瞬间瞪大双眼。
直接食用,立即夺命。
若是放香里,一点一点烧,毒缓缓入体,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了。
那牢里的人!
沈是浑身颤抖起来,指着柳长泽问:“你早就知道!”
柳长泽不带感情的陈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了,你以为他们还能活着。”
沈是的眸光黯淡了。
他直直看着柳长泽问:“侯爷,你真的没有闻到香吗?”
柳长泽觉得那双眼澄澈的像一面镜子,照的他无所遁形,他微张口,却说不出话。
沈是没在逼问,独自向外走去。
可能是他看鸽子太久,外面的天已经暗了。
落在他眼里便是一片窒息的漆黑。
柳长泽在掩盖什么?
他教出来学生,为什么会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去评论百姓的生死?
是柳长泽变了,还是他从未了解过对方?
沈是死了吗?
万千的疑问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辨不清方向。他茫然的在乡路上走着,他像掉进了一个偌大的黑洞里,不知道下一步会去哪里。
挫败。
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挫败,让他的腰都没有底气在挺直。
他看不清路,也看不清人心。
他枉为人师。
崇明的路上到处都是枯枝烂木,沈是每一步都踩在木头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他自以为走的稳当,没想到面前有一颗倒塌的大树,无处可避。
他径直的向前走,脚撞在树干上,毫无防备向前栽去。失重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瞎子。
算计的再好,都不如亲眼看到。
天地君亲师。
他做老师太久了,习惯了在他面前耳提面命的柳长泽,他总是理所当然的去猜测所有人,他真正去认真看过,了解过吗?
如果说傲慢,他比柳长泽傲慢的多了。
临近头破血流之际,一双手强而有力自他腰间横过,耳边响起一声怒斥。
“你瞎走什么!”
柳长泽惊魂未定的搂紧了沈是,若是磕着碰着了,他如何和太傅交待。
沈是麻木的抬头看着他,呢喃自语的问:“侯爷,白瓷盘的豁口,是你弄的吗?”
“不是。”柳长泽不加思考的说。
沈是挤出一个笑来,推开了抱着他的柳长泽,声音轻而坚定的说:“我信你。”
你没有错,若有,也是我这个老师的错。
柳长泽错愕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本想语气锋利的说一句,你还不够资格信我,可不知道为什么,开口时刀锋转向了自己。
他说:“你凭什么信一个万人唾骂的权贵。”
沈是静静地望了他半天,而后向他伸出手:“侯爷,我看不见,可以送我回去吗?”
柳长泽向后退了一步。
沈是偏在他左耳上的目光,看的他心神大乱。
“你好大的胆子!”他声厉色荏的喝道。
沈是不动声色的等待。
直到柳长泽伸出手中的马鞭,一头粗暴的丢在沈是张开的手心,一头自己拿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崇明的夜晚行走起来。
今夜无风无雨无月明,唯有闪烁的细小星子,在拼命燃烧着自己的光。即使它们太遥远了,沈是一颗也看不见,也仍然铺满了一路,落在他肩上。
第18章 甜点
柳长泽漠然的走在前面,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像是踢到了石头,连着的马鞭牵动了他的手臂。
柳长泽没有回头,他说:“若握不紧,你今夜便露宿此地。”
“下官多谢柳侯爷。”
“闭嘴。”
沈是从善如流的闭了嘴,他看着面前放慢了步调的人,觉得柳长泽是个很矛盾的谜团。
一边威胁,一边体贴。一边上谏下放他到崇明,一边又在替私盐做遮掩,怕他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