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国谣(bg男生子)(17)
鬼使一指点过我的眉心,我感到被人猛地推了出去,簪子落在车上,一个恍惚,身子便变得轻飘飘,我伸手下意识去扶车栏,掌下一片虚无。
我又成了虚无缥缈、难以持物的鬼魂。眼前,是段和昭了无生气的身体,我伸手去拿那簪子,却从它纤细的中端穿过,我不死心,反复去摸,仍是两手空空。
他看不下去,拾起簪子,扣指捻了道白光,簪子便稳稳的落到了我手中。
“戴上罢。”他说,凭空又现了一面铜镜。
镜子里是我本来的模样,我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手抚上面颊,细细拂过每一寸,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宝贝,我仔细绾了头发,那只簪子牢牢地插入发间。
他说我戴上一定很好看,果真,真是好看。
我作为轻飘飘的魂魄,随着鬼使飞越街头,将文成的夜景尽收眼底,高灯红蜡,烛火人间,却已成了过往烟云。
我们穿过幽深的小巷,寂寥可怖的枯木林,来到了这个一听名字就足以胆战心惊的地方,地牢。
走廊阴暗潮湿,地上聚集的死水散发腥臭的气息,栖息着虫蝇,牢笼之中的人们一个个面如死色,满是伤痕的皮肤裸露在外,干涸的血迹凝固在牢笼的铁栏杆上,□□、惨叫、鞭挞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好似人间炼狱。在那深处,一灯微光,几位面目可憎的壮汉守在外面,里面是我熟悉的人。
李惟站在牢房中央,神情半隐在幽暗之中,讳莫如深的看着躺在一堆枯草之上的徐有年。
他衣衫凌乱的侧伏着,脊背顶着阴凉潮湿,布满苔藓的灰壁,微弓身子,时而一阵抽搐,他的双手没有章法的揉着如山峦般剧烈起伏的腹部,乌发凌乱遮掩大半面容,仅露出瘦削的下颚,断断续续的□□从他抿住的口中溢出。
我站在牢房外看的触目惊心,一时竟不敢相认。
牢门打开,两个壮汉拿着刑具,径直向他走来,抓起他的双臂,不顾他的虚弱的反抗,将他强行向前拖行,沉重的身子与枯草摩擦发出瘆人的‘沙沙’声,徒留一段凹痕。
他们把竹木制成的拶子套在他白皙的十指上。
“说,究竟是谁毒杀公主的!”李惟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用手强行使徐有年抬起头。
“是……罪臣。”他目光涣散,面色惨白,嘴唇略显绀色,已经没什么气力。
“夹。”李惟的声音不显一点怜悯,秉公执法是他一直以来的原则。
两个壮汉听令,手上的麻绳一紧。
鬼使一下子挡在我面前 ,遮住我的视线,用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不能视物,不能闻声。他为什么不让我看到呢?那些人在做什么?
我不懂。
黑暗与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眼前又再次恢复了清明,耳边顿起的嘈杂声吵得我头痛。
“大人,怎么办?”
“不必管,若是他生不出来这孩子,我便亲手将他剖出来。”
他们的对话令我一惊,连忙避开鬼使的阻拦,飘进了牢房。
徐有年双手鲜血淋漓,骨节尽是紫红血痂,他仰面朝上,不顾流血的伤处,两双手紧紧攥着腹间的衣料,他反复仰起头,突起细长的脖子,每回艰难的用力,他都难耐的□□。
他绒白的常服,自双腿处不断向外蔓延红色,我跪在他身边伸手想替他捂住伤口,却什么也碰不到。
他像是被人抽了力气,绵软无力的躺在杂草上迟缓的喘息,颤抖着从袖口撕下一段白布,叠成方巾,塞在口中,死死咬住。
徐有年,多么重视礼数尊严的一个人,又怎会忍耐的了在众人面前□□着痛苦产子?
我趴在他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喊他的名字,但他没有理会,只是一次次专注的挺腹用力,再一次次虚弱的喘息。
“你是不是很疼,你喊出来,就没那么痛了。徐有年,你看看我,我是阿取啊,我来找你了。”
我发了疯一样自言自语着,好像这样就可以让他注意到我,就可以不痛了。
可他始终没能回应,我眼睁睁看着他抱着身子,左右翻滚,从嗓子里发出呜咽声。
余光中,我看见李惟立于阴影,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徐有年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我站起身去揪他的衣物,手却直直穿过了他。
“你救救他罢,你给他请一个大夫啊,你怎么不理我啊,你不是最疼我的吗,我求求你了,我不要惩罚杀我的凶手了,我只求你放了他好不好?”
我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却视若未闻,我挥拳砸向他的前胸,却如同撞到了棉花,没人看得见我,没人听得到我的哭喊,一种无力感缚住了我,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