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成灰也记得你(4)
“喂,你来帮我一下,很沉啊~”亦俏喊她。
“你自己捡回来的,自己看着办。”外婆无情无义的揉起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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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上岛吗?跟我来。”说完,他推起行李箱就走,亦俏只好赶紧跟上。
沙滩像一张崭新的宣纸,随着两个人走过,留下一长串脚印。
亦俏一脚迈步,一脚拔跟,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履艰难。
幸好许竹拖走了大箱子,她与砂子奋战才没那么狼狈。
戴着草帽的男人在前头走的很慢,偶尔微侧一下头,余光扫一下后面的情形。
亦俏垫起脚尖走了一阵,酸爽无比,所幸脱了鞋,光脚走。珠光脚指甲陷入姜色沙粒中,像极小的贝壳。
走在前面的男人终于拉开了步伐。
刚才亦俏目测了一下,穿高跟鞋只到他耳际。
好高呀!
十年前,他还是个柔弱苍白的少年,她记得还嘲笑过他的身高,把他惹毛了。
一晃十年,如今,少年纤细的身形完全褪去。他精瘦,肩宽,身形修长,走起路背挺得很直,从后面看,十分赏心悦目。
亦俏压低帽檐望向他的脊背,脑海出现一片南方竹林,林中有一杆最挺拔俊秀的翠竹。
她跟在他身后,往摆渡码头走,夕阳倾斜洒下,将无人沙滩照成一片密度很高的金黄。
十年前的事,像过电影一样于她脑海中历历闪过。
十年前,外婆住在京都,她这个没娘的孩子,寒假无家可归只好去日本投奔外婆。
她记得,那时候很多的西点师慕名而来外婆家拜师求艺。
一个大雪夜,她从雪地里拣回一个受伤的少年,小腿骨折,肩膀受了伤,血把厚厚的积雪化开了。
第一次见到他,苍白而虚弱,几乎要融化在雪里。可是,那张脸,仍然好看极了。让她不能错开眼珠的美貌。
他在外婆家养伤,两人朝夕相处了一个月。情窦初开的年纪,没经受住几把撩,她就动了心,被骗走初吻。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不辞而别。
亦俏伤心极了,哭了三天三夜,把他盖过的被子一把火烧了,惊动了三辆消防车,差点引发火灾。
许竹,是她的初恋,无疾而终的初恋。
“还记得我吗?”许竹问。
亦俏皱紧眉头,做出一个闻见异味的表情。装不记得。
许竹冷笑,“走吧,我带你上岛。”
她怎么可能说记得?!怎么会承认!
她那么傲娇的人,第一次屈尊降贵看上一个人,还被甩了,这场恋爱带来的耻辱简直刻进骨子里!
她又怎么能忘记?!化成灰她都记得!!
…………
背挺那么直干嘛?亦俏违心嘀咕:又没人叫你去升旗。
他摘下草帽的那一刻,亦俏简直认不出他了。要不是那双眼睛一如初见。
岁月啊~杀猪刀。
曾经的苍白少年,如今完全褪去了少年感,轮廓变得硬朗,幸好眉目依旧,可是……晒得黝黑不说,他还不刮胡子,头发像杂草,迎着海风乱糟糟的飞……
亦俏相当佩服自己一眼认出他。
她发誓,没想过这辈子还能遇上他。在她心里他古早到像是前世的人。
不过,他摘掉帽子那一刻,她直感到肾上腺素飙升,差点惊呼。
可他呢?
他看见她竟一点也不意外,眯缝着眼,歪着头,对她坏笑,一副没安好心的不正经样。亦如十年前。
幸亏我没有叫出他的名字。
可话说回来,他怎么会在手岛?
到达码头时,夕阳的金黄已发红。远远望见一个驼背的老人正在售票口前,锁门。
亦俏赶紧冲过去:“等等,还有人呢!”
“没船了,明天请早吧姑娘。”老人朝跑过来的亦俏摆手。
“我今天要过海……哎大爷,别走啊!”
“船不等人,去看看潮汛日历吧!”老人一边走过亦俏一边念叨着:“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
亦俏一脸懵-逼的望着老人消瘦的背影走远。
许竹迈着方步跟上来,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去进货啊?”
许竹点头,“爷爷早点回家,一会儿要起风了。”
“好好~乖孩子~”
许竹不急不缓的走到栈桥尽头的一张长椅旁,肩膀一卸力,背包重重落下,他一边揉着左肩,一边回身坐下,一点也不发愁的样子。
“没船怎么上岛?”亦俏问。
“等日落。”许竹眯起眼望了望海平线,“还有十分钟日落。”
“我问你什么时候上岛”亦俏急了。
许竹长手一挥,“去看看潮汛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