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他耳颊泛起薄红。
问春水何色?容色倾国,何以美人如花,隔云端。
乔安看着青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足勇气往前走,站在石阶前,仰头问他:“我循笛声而来,惊鸿一瞥,扰到公子了,是我的不是,公子可否见谅?”
艾玛,第一次这么文邹邹的说话,乔安心想,我为了不辜负缘分,也是很努力了。
少女走到近前,仰着头,一双水亮亮看着他,像是夜空明亮的星子在说话。
殷云舟从来没见过这么明亮好看的眼睛,也没见过这样活泼澄净的姑娘。
“不曾惊扰。”殷云舟莞尔:“能够得到元昭郡主的赞赏,是我的荣幸。”
乔安一愣:“你、你怎么知道我?”
“几日前元昭郡主入京,惹得辅国公之子追车表达倾慕之情,郡主美貌之盛名,冠盖满京城。”
殷云舟浅笑,带着一点点调侃:“我想凡是见过郡主的人,没有认不出郡主身份的吧。”
乔安看着他。
她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坦然赞赏她的容貌,却没有一点狎昵戏谑;他的眼神中有欣赏、有浅浅的羞涩,但是无比坦荡清正,让人实在大生好感。
乔安眨了眨眼,突然不再像刚才一样假装着淑女架势,咧嘴大笑,大大方方地说:“我是李稷的义妹,姓乔,小字一个安,所以……敢问公子名姓?”
殷云舟却说:“这很重要吗?”
乔安心想这当然重要,以后说不定大家都能成一家人了呢,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当然,我都已经把名字告诉你了,应该有来有往嘛。”
殷云舟又笑了。
乔安发现他很爱笑,只是眉宇间似乎总是若有若无笼着一层愁绪和无奈,但是他笑起来,仍然格外的温柔好看。
“好吧。”
殷云舟无奈一笑:“那我要感谢你来参加我的寿宴。”
乔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呆,才想起来,今天是皇帝寿宴。
所以……他是皇帝?!
乔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皇帝不在宴席上听百官庆贺,一个人跑到这偏僻小桃林里吹笛子?!
乔安一时语塞:“你……不是,陛下您……”
“不用客气,像刚才那样就好。”
殷云舟无所谓地摆摆手,侧过身,笑看着她:“要来坐一坐吗,这里的风景很好,还有笛声。”
乔安咬着唇。
她其实知道,作为李稷的妹妹,她不应该和殷家人有太多接触,尤其是和这位皇帝陛下,注定是两个立场。
但是他……太温柔了,说着“有笛声”的时候,语气那么调侃,眼神却那么寂寞,又那么期待。
不知道为什么,乔安对他格外有好感,看见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心软。
看似高高在上的皇帝,那么多人以庆贺他生辰的名义而来,满眼花团锦簇,却是堂而皇之分他的江山,而他却只能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对着满园桃花,吹给自己听笛子。
乔安沉默着,在殷云舟以为她会转身离开,而渐渐失落的时候,她突然撩起裙摆,慢慢顺着台阶往上走。
“呐。”
乔安在他微微愕然的神色中,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尊敬的陛下,我有幸能再听您吹一曲笛子吗?”
殷云舟怔了怔,眉目弯弯地笑起来:“当然。”
乔安坐在青石栏上,听了一支很美的曲子。
悠扬的笛声吹散满园桃花,乔安愉快地眯着眼,摇晃着腿,好奇问:“真好听,这是什么曲子?一定是什么名曲吧?”
殷云舟放下笛子:“不是名曲,是我自己编的。”
“能编出这样的曲子,你真厉害。”
乔安瞪圆了眼睛,心悦诚服:“我早就听说过,说当今的陛下是个大才子,精通曲艺,又擅长丹青工笔、书法绝佳,写得一手好文章……我那时就再想,得是多完美的人,才能精通这么多东西。”
殷云舟笑了,这次的笑容有一点苦涩和无奈:“我也就只会这些了,你大概还听落了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乔安一卡。
她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纵使文采风流又怎样,经天纬地又怎样,他这个天潢贵胄、堂堂殷氏江山的皇帝,还不是一只提线木偶,连生命都被捏在别人手里。
乔安小声说:“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都明白。”
殷云舟看她小心翼翼怕伤害到他的样子,失笑,坦然说:“这的确是事实,我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我从没想过当一个皇帝,即使如今被硬拉着当上了,我尝试过做一个好皇帝,也终究失败了,我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更没办法拯救这个王朝,我已经坦然面对,要说唯一愧疚的,唯有我无颜面对先辈宗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