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对她的态度,总让乔安想起上辈子自己的一个室友,室友养猫,平时可以把它当祖宗宠,给它做好吃的给买玩具给洗澡揉毛甚至甘当铲屎官,那叫一个千宠万爱;但是它要是敢咬人挠人,或者把主人辛苦准备的计划书给撕了,主人一定会给予惩罚,让它知道利害。
乔安虽然脑子转的慢,但是她始终谨记这一点,所以不管菲尔德怎么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或者看似灿烂无辜温柔体贴对她各种的好,她都苟得认认真真,不多听不多看不多想,祂爱怎么折腾爱咋咋地,她都让吃就吃让喝就喝让陪聊就陪聊,其他一概不管,老老实实装死,
看着菲尔德那双黑到诡谲的眼睛,乔安很想扭头就钻回被窝里继续装死,但是她不能。
乔安用力握了握手,艰难说:“那如果我特……特别想知道呢?”
菲尔德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片死寂,乔安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仿佛被一只大手慢条斯理攥紧,在越来越压抑凝固的气氛中,带来未知的不可名状的本能恐惧。
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源自本能的支配和掌控。
那才是撕裂开所有温情人性伪装后,最真实的神明。
傲慢,睥睨,霸道,冷酷,漠然,生杀予取予夺,不可置喙、不可抗拒,只能匍匐着选择臣服和顺从。
乔安能清晰感觉手臂上大片大片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轻颤,每一寸细胞都叫嚣着恐惧和逃离。
但是她硬是握紧手,指甲深深叩进肉里,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冕下,您说过,您不会再骗我的。”
冰冷压抑的气息骤然撕裂。
乔安耳朵一片嗡鸣,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死掉。
“唉。”
她听到了长长一声叹息,带着些苦恼又宠爱的语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乔安坐在那里,整个人诠释着什么叫汗如雨下。
乔安抖着手摸出来帕子,擦拭额角的汗水,菲尔德侧着身,一手撑额,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问呢?”
乔安吸了吸鼻子,不答反问:“您还没有告诉我。”
“好啦,告诉你。”
菲尔德慢吞吞地说:“因为很久以前,我的神体被割裂,只剩下灵魂,在祭台上滋养了千万年,终于适应了俗世的规则,才能用真身的灵魂降临。”
听起来很惨,像是一个迫于形势不得不苟延残喘的故事。
乔安却说:“您的神体是被光明神割裂的吗?”
菲尔德用无奈又有点小委屈的眼神看她,像是谴责她刨根问底,非要伤自己的自尊:“是啊。”
乔安默了两秒,冷不丁问:“那您是自愿的吗?”
菲尔德这次没有出声。
他静静看着执拗等着她答案的乔安,那双宝石般剔透美丽的眼睛里还残存着忐忑和惊恐,却是那么坚定,明亮到灼目。
菲尔德突然莫名的悸动,心口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又麻又痒。
“是,这是我以前计划的一部分。”
他卷了卷鬓角的柔软的碎发,懒洋洋说:“神不能杀掉自己,所以我故意设计铂拉“杀了我”,让他割裂我的神体,然后我再把我的肢体分散埋藏到尼尔加大陆的各个角落,最后将灵魂藏在祭台上封印,通过漫长的时间缓慢等待着规则的认可,直到我被你唤醒的那一天。”
乔安觉得有点喘不过来气。
她瓮声瓮气:“那您的肢体……都藏哪儿了?”
“有些忘记了。”
菲尔德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比如那个加雷大峡谷,无垠之海边上也有,还有几座高山密林什么的……时间太久,不太记得了。”
乔安一言难尽地瞅着他。
“真的,这个不骗你,真的忘记了。”
菲尔德无辜摊手:“你要理解,我毕竟是个昏睡了几千年的老人家;当然,如果你真想知道,就再等等,等它们吸收够了力量,要跑出来了,自然就会有征兆。”
乔安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什么征兆?元素暴动和地震海啸?”
菲尔德:“嗯哼。”
乔安用力揉着脸,力气特别凶,菲尔德看得心疼,柔声说:“不要揉了,都揉红了。”
“这时候还管什么脸不脸。”
乔安濒临崩溃:“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下凡啊?天上不好吗,您至于把自己分尸埋到不同地方,折腾这么一大圈,这到底为了什么啊?!”
菲尔德仰头想了想,叹口气:“也忘记了……”
“……”乔安绝望:“这个不能忘啊!冕下!大爷!大王!您再好好想想——”
菲尔德只好又好好想了想。